他等著她為他解惑,然而她隻是重新轉過頭去,環視著周圍這些似乎隱隱在期待著什麼的好事之徒,沉默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仿佛過了許久,又仿佛隻是過了一分鐘,她終於配合著周圍那些麻瓜們的期待眼神,顫巍巍呼出一口氣,仿佛表現得十分緊張的樣子,重新向著他轉過頭來。
下一秒鐘,他就聽到那個冒牌貨使用莉莉的麵容和莉莉的聲線,說出了一句莉莉絕對不可能說出來的話。
“來吧,西弗。”
她說。
“我們來接吻吧。”
斯內普:“……!!!”
大腦像是於一瞬間受到了重擊。
不,並不是那種被惡咒擊中所發出的疼痛,而是最原始的那種一拳揮出、重重打中了軀體的疼痛。就好像以前幼小的自己,被托比亞一次次毆打的時候,身體上所留下來的那種疼痛一樣。
在乍然的重擊之下,身體首先所感受到的並不是猛烈的疼痛,而是喪失了一切感知的麻木;短暫的麻木過後,疼痛猛然爆發,他疼得幾乎難以呼吸,為了掩飾那種突然湧起的軟弱之處,他眯起了眼睛。
他張了張嘴,卻隻能發出一些嘶嘶的、疼痛的聲音。
“你怎麼敢——怎麼敢——!?”
他看見她的唇角微微勾了起來,露出一個微茫而奇異的淡淡笑意。那副神情十分古怪,不像是在嘲弄他,也不像是故意要踩他的傷口,更不像是故意冒犯——要叫他說,他倒是感覺那更類似於沉浸在某種回憶或情緒之中,並作出了某種決定的神色。那絲笑意更像是豁出了一切打算去追求某種目標之後的決意,他的心臟突然緊揪了起來,因為他意識到她是認真的。
她是真的打算為了追逐某個目標,而在這裡——在今後的任何時候——做任何她所認定的事情。
在他們兩人麵麵相覷的這個時候,身後的人們已經鼓噪起來。
“哎呀,小紳士,快去親吻一下你美麗的女朋友,這樣我們就能從這扇門裡過去了——”
斯內普一愣,蒼白的臉色轉瞬間漲得通紅。
他的表情因為終於意識到了什麼而瞬息萬變,說不出是因為被這些無禮的麻瓜擺了一道而感到羞憤,還是因為麵前這個冒牌貨居然要接受這些麻瓜的挑釁而感到惱怒和不可思議。他的眼睛微微睜大了一些,最後卻慢慢挺直了背脊,決定無視那些可惡的麻瓜無禮的挑唆和哄笑,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也不回應大家的鼓噪。
熱情的人們卻不肯放過看這種好戲的機會——所以大家起勁地鼓噪著,喊得更熱烈了。
甚至有年紀大一些的姑娘和年輕太太們,開始慫恿因為尷尬而微微臉紅,臉上掛著一個淡淡的笑、看起來更好說話的那位少女。
“小姑娘,既然你的小夥子害羞,那麼你去獻給他一個鼓勵的吻也是一樣的。來嘛,來嘛。這是傳統。良好的傳統是一定要堅持的——”
“就算為了祈福,小丫頭,你也一定要這麼做。現在女孩子采取主動已經很正常了,隻會有人佩服你的勇敢——”
柳泉哭笑不得地環視四周,看到一堆亮晶晶的八卦眼神,帶著些誘哄和玩笑的友善情緒。
聖誕的時候,站在槲寄生下的兩個人必須接吻,這是什麼莫名其妙的習俗啊。
可是假如乾脆地拒絕的話未免有點太不合群。大好的聖誕節,她可不想不合時宜地做個美妙氣氛的破壞者——顯得和周圍的氛圍格格不入,那是西弗勒斯·斯內普的標配,不是她的。
她輕咳了一聲,臉上露出一絲為了避免尷尬而故意掛起的笑容,轉向一旁明顯已經肢體僵硬了的斯內普。
“西弗——”
他板著臉,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聲音**地直接拒絕她。
“不行。身為巫師,沒必要遵循這些麻瓜的無聊……”
柳泉愣了一下,沒想到他在極度羞怒之下,居然又把這套“可惡的麻瓜”之類的理論搬出來搪塞自己麵臨的困境。
可是她不能讓他講下去,否則不免會露餡,或是沒來由地破壞這美好的一切,惹怒某個特彆敏感的麻瓜之類的——於是她立即向前傾身,在他說完之前,胡亂地在他那冰冷而蒼白、總是譏誚地噴出毒液的嘴唇上飛快地碰了一下。
那個吻來去得都快極了,簡直就像是一片羽毛輕輕擦過他的嘴唇一樣;他甚至都沒有感覺到任何停頓,就在瞬息之間結束了。
然而那種隻在他嘴唇上逗留了不超過一秒鐘的微妙觸感,卻不知為何清晰了起來,如同有人在那裡用力蓋下了火燙的烙印一樣,令他感到隱隱的緊繃以及疼痛。
他猛地倒退了一步,深黑的眼眸裡仿佛要噴出火焰來一般狠狠瞪著她。
“你怎麼敢——怎麼敢……?!”
然後他注意到她臉上的那層微薄的笑意慢慢地消失了。
“……不過是一個能讓大家都開心的小習俗,西弗勒斯。”她輕聲說道,向著周圍的人們點點頭致意,然後就微微低下頭,作出一副有點害羞——然而他知道那一定是假裝出來的!——的樣子,飛快地擠過人群,率先進入了那家麻瓜的購物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