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愈下愈大了,簡直連看清對方的表情都開始變得困難起來。手塚一陣吐槽不能,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感到自己的左手一緊,被她又強行抓住。
他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她換了一種比較冷靜的語調,繼續說明。“等一下手塚君用手碰一碰這個護腕,馬上就能回家了。不過碰了這個護腕以後大概會感覺自己的身體飛起來,可不要緊張啊。我會緊緊拉住你,不讓你掉下去的。”
手塚:!?
他猶豫了一下,還沒想好要不要這麼簡單地相信了她的說辭、向著那個已經變成能讓人飛起來的秘密武器的護腕伸出手去,就感到自己的右腕被她另一隻手捉住,強行拽著他的右手去碰了一下那個護腕。
他隻來得及感受到自己的指尖碰到那個護腕,下一秒鐘似乎有一個鉤子在他的肚臍眼後麵以無法抵擋的勢頭猛地向前一鉤。然後他果真感到自己雙腳離地,飛了起來!
手塚終於忘掉了自己永遠維持的冷靜氣概,脫口驚叫了一聲。
他感到自己的身體猶如乘著風似的向前疾飛,眼前什麼也看不清。而他先前被她捉著去碰那個護腕的手指,卻好像被一股磁力吸引著,一直緊貼在護腕上,甩也甩不掉。
他感到自己的頭腦一團混亂,身體仿佛不受控製一般地在狂風中一直向前飛著,還不時被那陣怪風吹得左右搖晃,猶如台風來臨時的商店招牌一樣,好像馬上就要被刮到很遠處去了。
在這一團混亂和迷茫中,隻有左手上傳來的、被人緊緊握住的觸感清晰而真實。那個握住他手的人十分用力,捏住他手掌的纖細五指似乎都快要用力得痙攣了一樣,手塚毫不懷疑等一下她鬆開他的時候,他的手背上會浮現出淡淡的痕跡——說到底,自己的這隻手臂今天到底是經曆了多少難以想像的磨難啊?
這個念頭剛剛掠過他好像一團混亂、又好像一片空白的腦海,他就感到自己的身體砰地一下,先是撞到了什麼人的身體、然後再因為這次碰撞而失去了重心,順著慣性向後踉蹌了幾步,難以維持平衡,一下跌倒在柔軟冰冷的雪堆上。
那個護腕啪的一聲,剛巧掉在他手邊。
手塚幾乎立即就感到一陣不辨方向的暈頭轉向,腦袋裡嗡嗡亂響。他咬牙猛地晃了晃頭,總算恢複了清醒的狀態。然後他睜開眼睛,赫然發現自己身處的位置,就在距離他家不遠處的一片空地上。
因為短時間內的大量集中降雪的緣故,地麵上迅速積聚起了厚厚一層積雪。也正因為如此,他剛剛跌倒在地上的時候,積雪提供了很好的緩衝作用,他並沒有摔痛哪裡。
他試著移動手腳,發現自己沒什麼事,就單手一撐地麵、迅速站了起來。他謹慎地看了看那個掉在自己身邊的護腕,出於“不知道這個護腕現在變成了什麼秘密武器所以還是不要貿然拿取吧?”的想法而沒有去碰它;然後,他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麼,猛然回頭——
“在找什麼人嗎,手塚君?”
一道清亮的聲音響起,在他視線所及之處,他看到柳泉信雅就站在那裡。
和他降落時的狼狽相比,她看上去要從容得多。剛剛在半空中的飛行吹亂了她的頭發,她站在那裡,就那麼伸出左手隨意地拂了拂那幾綹被風吹到她臉龐上來的、不聽話的碎發。注意到他好像已經發現了自己,她衝著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瞧,你到家了。”她說。
手塚下意識啊了一聲,因為缺乏必要的、應答的情商(?)而使現場又陷入了一片沉默。
他是真的有點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但是就這麼感謝一下她的幫助,然後乾脆地走人,好像也不是他想要做的事情。
他又為難而認真地思考了一下,試圖在自己的大腦中搜尋出一句適合延續這種相談的話來,結果想了半天,脫口而出的卻是這麼一句:
“真是……神奇的魔法啊,讓人印象深刻……”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柳泉信雅的臉上一瞬間露出了驚訝的神色。然後,她微微垂下了視線,仿佛正在思考著什麼,片刻之後又抬起眼簾,眨了眨眼,唇角微微翹了起來。
“手塚君,不認為我是個怪物嗎。”
手塚覺得自己今晚似乎已經無言以對很多次了,現在又要加上一次。
“不,從來沒有那樣想過。”他索性放棄了認真思考這個女生那層出不窮的問題之後到底都有多麼深的含義,直截了當地回答道。
隔著紛紛揚揚飄落的雪花,他看到一絲笑意溫柔地浮現在她的眼角。
“原來如此……”她微微點了點頭,似乎想到了什麼一般,臉上露出類似混合了了然和歎息的神色。
不知道為什麼,手塚居然覺得自己有一點提心吊膽似的等待著她的下一句話。不知道她又會說出什麼不得了的話,不知道她說出來的話他知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才好……她就像個難纏又高超的對手,球路永遠變化莫測,讓人摸不著頭腦,又不得不在內心的最深處對這樣的人感到——佩服、心折和無可奈何?
果然,她的下一句話仍然是他沒有猜到的內容。
“……我想我現在終於可以明白,為什麼我的守護神仍然是鳳凰了。”
手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