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泉錯愕地睜大了雙眼。
……不,這一定是她會錯意了吧……?!
“不……‘羈絆’也有很多種,關鍵的問題並不在於一開始是否就存在這種羈絆,而是在於大家想不想要建立、維持並珍視這種羈絆……”她脫口而出。
手塚那雙藏在鏡片之後的狹長眼睛似乎因為驚訝而微微睜大了一點。
和當時在東京塔的走廊上,她向他闡述何為“浪漫”時,他露出的那種又是驚訝、又是深思,還帶著一點新奇和不可思議的表情,完全一樣。
“是嗎……”他輕聲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過了片刻,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微微一笑。
“我想,我已經充分了解你想要表達的意思了。”
柳泉:“……誒?”
好像又擅自理解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啊,青學的部長大人。
這種舉一反三的能力到底是什麼時候形成的呢,真想知道啊。
可是,這樣的對話不可以再延伸下去。因為,天亮的時候,她就會消失了。
柳泉勉強咧嘴一笑,生硬地換了個話題。
“……夜深了,手塚君也趕快回家去吧。今天想必是很不可思議的一天吧……辛苦了,請早些休息哦。”
手塚啊了一聲,好像還是一臉狀況外的樣子,就仿佛他的意識還停留在之前的對話裡一樣。
柳泉向他遞出那個冰帝的護腕。
“現在你再碰到它也不會發生什麼奇怪的事了。剛剛那個魔法,隻是想幫助你回家而已……”
她的聲音像是某種深長的歎息。
“以後,大概你也不會再遇到這種超現實的事情了吧。今晚我所造成的一切困擾,以及給你添的麻煩,我都感到十分抱歉。”
大概是沒有想到會突然接收到她的歉意,手塚微微一愣,英俊端正的麵容上一瞬間浮現了類似困惑的神色。
……眼光真好啊,信雅醬。
在心裡這麼半開玩笑半自嘲似的想著,柳泉順手將那個護腕向著手塚的麵前一拋。
手塚下意識飛快地伸手接住了護腕,然後就看到那個今晚做了好多超現實的事情、放了好多不科學的大招的少女,已經轉過身去,朝著與他家相反的方向邁開了腳步。
……連一聲再見都沒有說。和她剛才禮儀周全、態度誠懇的致歉舉動,恰恰形成奇妙的對比。
他的左手裡仍然握著那個冰帝的藍白色護腕——然而他知道,那個護腕原本是一隻黃色的網球。
在他所認識的人裡,隻有這個女生才懂得這樣神妙的魔法。
那些自從混亂發生以來,就頻繁出現於青春學園的校園裡、以及他生活中的女生們,並不是沒有人具備比她更美好的人設或更強大的技能——他簡直不想描述這幾天之內彌漫在青學校園裡的腥風血雨。果然不二說的是有道理的——女生之間的修羅場,有些時候比真正的修羅場還要可怕一百倍。
而且,這幾天以來,他也曾經遇見過好像比她性格更好的女生,好像比她更漂亮的女生——說起來,能讓他也下意識地得出“這個女生長相很漂亮”的客觀結論的人,一定是簡直美得超出了正常的範疇,和她顯示出的那些技能一樣不科學——
然而,能讓他油然產生出一種“站在這樣的大雪中,看著她在自己麵前愉快地說著話,唇角帶笑、眉眼飛揚的樣子,就好像是自己經過一番漫長而艱苦的努力、終於攀上了某座高峰的峰頂,懷著某種愉悅而欣喜的心情,眺望著四周的美妙景色”的感受,似乎,應該,也隻有這個人了吧?
啊啊,她會把這種感受定義為什麼?他記得她說過的。
【其實你如果登上一座山峰,在山頂眺望星空或者日出的時候,也會感覺景色很漂亮啊……女生會把這種感想定義為‘浪漫’的一種——】
……浪漫。是這樣嗎。
“……對了。”他突然在她身後開口說道。
柳泉頓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回過頭來,臉上掛著【???】的表情,望著手塚。
看到她這種滿臉問號的表情,手塚臉上有絲緊繃的神情終於稍微放鬆下來。他躊躇了一下,卻說出一個讓人完全意想不到的問題來。
“呃,那個……你手機的鈴聲——那首歌的歌名是什麼?”
柳泉簡直覺得難以置信。
一臉沉重到不行的表情把她叫住,那副嚴肅的模樣簡直讓人覺得是不是下一秒鐘就要發生什麼諸如世界末日一類不得了的事情;然而沉吟了明顯到讓人無法忽視的一段時間之後,最後卻問出來這麼一句話?這樣真的大丈夫嗎尊敬的青學男網部的部長大人?!
而且……這個問題的答案對她來說還是徹頭徹尾難以啟齒的羞恥py啊啊啊啊!!
然而尊敬的青學男網部的部長大人還站在她的麵前,而他提出的問題是不會容許對方蒙混過關的。於是,迎著手塚炯炯的視線,柳泉艱難地嘗試了兩次,才結結巴巴地擠出幾個字來。
“呃……歌名、是……”
她不得不先停下來深呼吸了一下,感覺接下來自己要說出的幾個單詞仿佛指向一條不得了的路,而那條路將把自己帶向一個完全瘋狂的方向那樣——
“...AllIwantforChristmasisyou.”
她的聲音在寂靜的深夜裡落下,雪花繼續飄落在天地之間,仿佛在他們兩人之間形成了一道天然的簾幕,讓他的神情一瞬間看得並不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