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泉的腦海裡繼而響起“叮”的一聲,類似計時器的時間到了之後的提示音那樣!
幾乎與此同時,宗像禮司的身旁也發出類似的“叮”的一聲——
那把原先被人緊緊握在掌心的鑰匙,驟然失去了任何支撐,直墜向地麵,叮的一聲掉落在庭院中鋪著的腳踏石上、又無聲地反彈向一旁的草叢中。
宗像禮司就保持著那種微微向前傾身、擁抱對方的姿態,又停頓了幾秒鐘。
然而,他微曲的雙臂間,已經沒有了人影。
他微微閉了閉眼睛,然後又慢慢睜開。
爾後,他緩緩站直了身子,把向前微微伸出的、像是要擁抱什麼人的雙臂收了回來,垂落在身側。他的背脊筆直地挺立著,早上完全升起在天空中的燦爛陽光仿佛給他那氣場強大的側顏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芒。
他就那麼不言不語地站在宗像家修整優美的庭院之中,微微抬起眼,視線越過院牆的最高處,落在今天晴朗湛藍的天空裡。
他在庭院裡就這麼保持著一個姿勢久久地站在那裡,也並沒有立刻去拾起那把鑰匙,直到他的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欸?!禮司,你那個SCEPTER4的部下呢?!剛剛不是還在院子裡的嗎?”
宗像禮司並沒有回頭,而是繼續遙望著今天湛藍美好的晴空。
“……她走了。”
宗像大司一愣。“哈?!我們一直在客廳裡等著你們一起走啊?為什麼提前走了也不打聲招呼……”
然而他的弟弟淡淡地打斷了他的疑惑。
“她有事。是不得不去做的事。”
宗像大司有點困惑。不過他弟弟這種隨心所欲地下命令的風格,在他看來也是上位者的一種表現,在公事方麵他也沒什麼可以指導他弟弟的。於是他歎了一口氣,忍不住絮絮叨叨地說:“……好吧。是你指派她這麼急匆匆地去辦事的嗎?不是我說啊,禮司,你這樣把女孩子也任意當作大男人一樣沒日沒夜地使喚,這樣下去會找不到女朋友——”
他的弟弟又一次語氣溫和、然而態度不容置疑地打斷了他。
“哥哥,實際上……信雅君並不是我現在的部下。”
宗像大司愣住了。
“信、信雅君……?!”
這種稱呼和弟弟之前稱呼那位還端端正正地坐在客廳裡與他們的父母交談的SCEPTER4副長——同樣也是一位年輕女性——為“淡島君”的方式,有著巨大的差彆。
雖然頭腦不如弟弟那麼聰明,但這種基本的稱謂問題屬於社交常識,宗像大司當然還是能夠分清楚這其中的原因的。
“難、難道說……?!”他瞪著弟弟的側影,險些大叫出來。
他的弟弟終於肯把視線從天空裡收回來、轉而投向他。那一瞬間,他發現有一絲複雜而微妙的笑意,從弟弟的臉上一掠而過。
“欸。”他的弟弟這樣從容地說道,那副理所當然的語氣,就好像在說著“今天天氣真不錯”一樣。
“正如哥哥你所猜想的那樣,信雅君是我的結婚對象。然而今天事發倉促,並不是認真向家人好好報告的時機。所以,將來我會再帶她一起回來的。”
宗像大司:“呃……”
哥哥目瞪口呆了足足一分鐘,才呼出長長一口氣來。
“……原來如此啊。”他說,突然掩飾似的把視線撇開了。
“難怪剛剛你嫂子悄悄對我說……她去端茶經過一扇窗子的時候,偶然看到你……呃,你們兩個,在庭院裡擁、擁擁擁抱……”
雖然說的是弟弟的事情,然而宗像大司這個做哥哥的好像比弟弟更加尷尬十倍似的,說話的語氣都結巴了。
“所、所以我……我才想了些借口,把、把想來參觀庭院景觀設計的其他人都阻止了……呃……”
他尷尬萬分地抓抓頭發,好像不曉得怎麼繼續接下去一樣。
他的弟弟聞言似乎起初有點驚訝,但是當看到哥哥這副尷尬得不得了的表情之後,他的弟弟就微微勾唇笑了出來。
“原來如此。承蒙你關照了呢,哥哥。非常感謝。”
他居然還向哥哥微微一傾身行了個禮,顯得多麼禮貌十足似的。
宗像大司都快爆炸了。
“不、不客氣……啊!說起來!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他勉強壓低了聲音,似乎為了掩飾什麼似的粗聲粗氣地說道,“下一次你什麼時候把信雅小姐一起帶回來?我、我這就去報告給爸媽……”
“不。”他的弟弟搖了搖頭,及時阻止了他。
“請原諒,哥哥。請務必體諒一下我想要親口向父母報告此事的心情,暫時替我保密。”
宗像大司的一腔熱情被潑了冷水——然而這就是多年來他弟弟的畫風。所以他並未覺得多麼失望,轉而興衝衝地問起他所關心的其它話題來。
“好吧。……啊,說起來,你昨天介紹她的時候,提到過她也曾經是超葦中學園的學生,青部的一員吧!”他笑眯眯地說,“是在那個時候就逐漸熟悉起來並開始交往的嗎?”
其實他這個問題多少也有點促狹的成分在裡麵。因為他的弟弟多年以來都活得像一尊毫無瑕疵的廟裡神像一樣,完美有餘而人情味有點欠缺,聽說在學校的時候也因此人際關係有點糟糕——因為沒有多少人敢於真正接近他,和他做朋友——所以這樣的弟弟居然會和學生時代熟識的女性一直走到現在,並成為戀人,這還真是有點……
宗像大司還沒有想完,就聽見弟弟微微含笑的聲音。
……輕飄飄地說出了驚悚的事實。
“欸,”他的弟弟說,“是我主動追求她的喲。我向她提出了交往的請求,而她也同意了——就是這麼簡單的事啊。”
宗像大司:“……不,這可並不是‘這麼簡單的事’吧!!所以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好想知道!想要把哥哥急死嗎!”
做哥哥的雖然已經三十歲出頭了,但是這一瞬間內心中所湧現的、屬於小孩子一般的好奇心,簡直都要把他整個人給淹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