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他沒聽錯吧!他的弟弟……呃,“主動追求”一位女性?!他到底應不應該相信弟弟的話?誠然弟弟是不說謊的——最多是在談起某些不太想說的事時經常避重就輕而已——但是這種事怎麼聽都覺得太玄幻了簡直不像是真的……
他的弟弟隻是慢悠悠地把雙手背到了身後,就那麼在庭院裡悠然站著,嘴角有一抹陷入回憶似的微笑。然而宗像大司卻沒來由地產生了一種錯覺,那就是弟弟雖然這樣身姿優雅、挺直背脊站在清晨耀眼的陽光下,但是弟弟的身上卻隱約透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奇異感,仿佛整個人都被某種陰影籠罩,而那種陰影無法對人言說,也無法輕易消除——
宗像大司有些難以理解地盯著弟弟的側臉,看著一向充滿自信、總是微微昂著下巴,氣場強大地站在其他人麵前,用一種令人信服的權威姿態證實著自己的存在的弟弟,現在微微垂下視線,望著——小徑旁樹叢下方的某個定點。然後,他下意識往旁邊走了兩步,避開了樹叢的遮擋,這才看清了弟弟正在注視著的是什麼。
在清晨的日光照耀下,他似乎看到樹叢下的泥土上,有個小小的亮點——再仔細辨認的話,就能看出那是一把鑰匙。陽光投下來照在鑰匙上,使得它表麵泛出一種金屬質地的冷光。
宗像大司立刻忘記了追問弟弟和那位不告而彆的年輕姑娘之間的愛情故事。
他發出詫異的“誒?!”的一聲,咚咚咚地走過去,就打算彎下腰把那把不知屬於誰的鑰匙撿起來。
“這是哪裡的鑰匙?誰把它丟在這裡了?”他疑惑地說著,剛想彎腰,就聽見身後仍然站在小徑上的弟弟的聲音。
“……那是我公寓的鑰匙。”
宗像大司一愣,動作也為之一頓,回過頭去望著弟弟。“誒?!既然你已經發現鑰匙丟在這裡了,就拾起來啊——這不需要用到捕捉金龜子的技巧吧,我說?”
他用著昨天還跟來訪的客人們談及的老梗開了個玩笑,試圖用這種哈哈哈的態度來中和弟弟身上那種有些怪異的沉鬱感;他一邊說著一邊彎下腰拾起了那把鑰匙,還順手在自己的外套上蹭了蹭、把上麵沾染的泥土擦乾淨,才回手遞給弟弟。
“嘛,好好拿著,彆再弄丟啦。”他嗬嗬笑著,滿臉都寫著“真是拿你沒辦法啊這麼大的人了居然還會弄丟鑰匙嗎”這樣的台詞,一副溺愛弟弟的笨蛋哥哥表情,順口還抓住弟弟這難得一見的失態機會吐了個槽。
“你一定是最近太累了……現在這世道,警察工作也不好乾啊。”宗像大司若有所思似的說著,然後又突然快活起來,臉上帶著【啊啊我的弟弟終於要嫁出去啦!】的謎之笑容,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啊,說起來,是應該有個好女人在你身邊幫你料理料理這些事情啦。”
“我看信雅小姐就很好。羽實也很喜歡她,昨晚洗澡的時候就說著關於她的話題,一直說個不停……真是的,我還以為,以羽實那種過分活潑的個性,會更喜歡和崇拜淡島小姐那種年紀輕輕就成為你們那個‘SCEPTER4’的副長,看上去就非常有能力、有魄力的優秀女性呢。結果,沒想到,虜獲羽實好感的,居然是那麼親切又可愛的信雅小姐啊。”
宗像大司絮絮地在向弟弟講著大家對柳泉信雅的觀感,簡直就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整個宗像家對她的好感度都統統表現出來一樣。雖然除了宗像大司之外,宗像家還沒有人知道在宗像家次男的定義裡,這位柳泉信雅小姐將來也會是宗像家的一員;然而這並不妨礙大家經過了昨天的相處之後,對這位年輕姑娘產生非常正麵的評價和極高的好感度。
宗像禮司苦笑了一聲。
“我也沒想到……”他說。然而他沒有想到什麼呢?後麵的話,他並沒有說下去。
宗像大司擅自猜想了一下弟弟下麵的未竟之言,笑著說道:“不過,信雅小姐看上去就是那種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和信賴感的好姑娘啊。和具有大人物那種精英感的淡島小姐相比,羽實覺得說話有趣、好像也更喜歡笑的信雅小姐更容易親近一點,想想看也不是什麼不可思議之事啊——小孩子的想法有的時候就是這麼簡單。喂……這可不是說淡島小姐就不討人喜歡了啊……”
哥哥胡亂的補充著,惹得宗像禮司微微搖了搖頭。
“淡島君,不會介意這個的。”他嚴肅地說道,“淡島君和信雅君,都是非常優秀的女性。在學校時,也曾一道作為青部的傑出成員,為了青部的成長壯大貢獻著自己的力量……”
宗像大司苦笑起來,雙手在身前交叉成“X”形,叉掉了弟弟下麵一本正經的嚴肅闡述;他抓了抓頭發,有點不好意思似的強行轉移了話題。
“咳……總之,小孩子嘛,有像羽實那樣活潑的,當然也有像快那樣陰鬱係的……不過都還是挺可愛的嘛!”
他又抓了抓頭發。
“那個……禮司,你也快點生個孩子吧。可愛得很!”他用一種類似賣安利一樣的口吻爽朗地推銷(?)著。
他弟弟微微愣了一下。
“……哈?!”
宗像大司原本隻是為了掩飾自己一時的失言才提起小孩子的話題的。然而看到弟弟一臉毫無準備的樣子,他又不由得產生了一點身為哥哥的憂慮感。
“那、那麼驚訝是乾什麼!你現在有了結婚對象吧。所以……咳,小孩子難道不在你的計劃之中嗎?你這個樣子真讓人操心!……哎,不過,以後你這家夥就由信雅小姐來操心吧!孩子的事也是!”
宗像大司嘮嘮叨叨地說著。
“喂,我說啊,禮司——”
也許是因為弟弟久久沒有回答,做哥哥的又憂慮起來,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八度。
宗像禮司仿佛此刻忽然從自己的思緒之中驚醒過來一樣,目光投往他哥哥的臉上,嗯了一聲。“是?”
宗像大司被這種輕描淡寫的態度小小地噎了一下。他咳嗽了一聲,才正色說道:“……雖然老哥也好、家裡的老爸老媽也好,好像一直以來都不太能夠理解你的愛好和內心——有時候,你也會因此而感到孤獨吧。”
他弟弟似乎有點詫異地挑了挑眉,仿佛不明白哥哥為什麼突然說到這樣的話題似的。
宗像大司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表情變得更加認真了。
“……不過現在,我覺得我們終於可以放心了。因為你所選擇的信雅小姐,一定能夠充分地理解你的想法,並且無時無刻都給予你最需要的支持——嗯,我是這麼想的。”
宗像禮司似乎完全沒有想到他的哥哥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喉嚨裡不自覺地發出“哈?!”的一聲,麵露一點清晰的驚訝之色。
而站在他對麵的哥哥,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絮絮叨叨地把這些家常的話題說個不停。每當他的反應不如哥哥的意的時候,哥哥就會一直囉囉嗦嗦地念叨下去,還不時把“信雅小姐”這個稱呼掛在嘴邊,好像這麼做就能讓弟弟乖乖聽話一樣。
他的唇角慢慢勾了起來,臉上浮現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嗯,謝謝。哥哥剛才的話,我都會好好考慮的。”他回答道。然後,低下了頭,注視著自己緊握著那把鑰匙的右手。
鑰匙不規則的邊緣硌痛了他的掌心。他臉上那個微薄的笑意卻變得稍微明顯了一點點。
然後,他重新抬起視線來,越過哥哥的笑臉,望向今天晴朗的青空。
還要期待多久,才能夠等到下一次的相遇呢。信雅,你可真是給我留下了一個很好的問題啊?
就像那幅時隔五年終於被完成了的拚圖一樣,即使期待的時間稍微漫長了一些……即使有些時候看上去那一天永遠也不會來了——
但是,那些他研究過的愛情,不是都會給讀者一個HAPPYENDING嗎。
就如同那首他們五年前在聖誕派對上共舞過的歌曲裡所唱的一樣,我的ENDING如果不是跟你在一起的話,我就不喜歡——
所以,就這樣抬頭仰望著天空,期待你我的下一次相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