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道治君,你認為他‘就是想’……什麼呢?”則子模仿著他的語氣,含笑問道。
九條道治一陣語塞,最後喊了出來。
“……表現得那麼冷淡的樣子,其實還不是為了要引起你的注意!!”他憤怒得鼻翼微微翕動,終年蒼白的臉色也漲紅了一些。
“他盯著你的樣子就像……就像野外的孤狼盯著自己要獵殺的目標一樣!!一定、一定是想要捉到你,然後……然後……”
她似乎因為這樣激烈的措辭而感到有些稍微的驚訝了,她微微睜大了一點那雙明亮的眼睛,笑著說:“哦呀?那可真是……令人吃驚啊。”
“彆、彆敷衍我啊!”九條道治氣得喊了出來,臉色漲得通紅。
“沒錯,我不可能看錯……那個家夥,雖然不知道他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但是……他表麵一副冷淡的樣子,其實、其實是在用一種迷戀的眼神看著你!!”
她驚訝地挑起了眉,重複了一遍:“迷戀?!”
然後她的聲音恢複了平靜,語調裡帶著一抹好笑的神采,說道:“你過度緊張了,道治君。那怎麼可能呢,一定是你弄錯了。”
她說著還輕輕撫摸了幾下他頭頂的碎發。
“好啦好啦。”她溫和地說道,“一味的思考那些妄想是要做什麼呢?……忠順大人今晚又給你出了什麼難題?說來聽聽吧。也許我能幫你想出辦法來呢?”
九條道治憋著氣,蒼白的臉頰上泛起了有點病態的紅暈。他頹喪地把下巴重新放回了她的膝蓋上,悶悶不樂地說道:“……說是前任將軍大人——就是德川家——為了表示對陛下和朝廷的恭順和忠誠,要獻上自己家傳的名刀‘天下五劍’之一的‘三日月宗近’。”
他剛剛說出“三日月宗近”這個名字,就聽到頭頂上傳來她興味十足的聲音。
“哦~?!”她感歎似的應了一聲,沉吟似的把那個名字又重複了一遍。
“‘三日月宗近’嗎……?!”
九條道治用下巴頂著她線條圓潤的膝頭,悻悻地點了點頭。
“然而說是什麼茲事體大,所以要朝廷這方麵派人過去迎奉至京才行……”他思考著剛剛父親說過的話——他雖然對這些政務和朝廷大事沒興趣,但並不代表他的頭腦遲鈍;他的記憶力其實很不錯,於是他毫無窒礙地就把整件事的經過複述了出來。
她似乎從頭到尾都聽得很認真。最後,當他把父親扔到自己臉上、自己卻無法回答出來的問題轉述出來,希望她能夠像從前一樣,替自己解答這些疑惑和困難的時候,她卻在他頭頂上發出一聲輕笑。
“忠順大人也真是的……為什麼事到如今還不明白呢,這種事的含義看不出來又有什麼關係?隻要做個忠誠的臣下就好了啊~”
九條道治:“……是、是嗎?”
他不太懂她的話。也不太懂父親的話。不過沒關係,他覺得隻要他們兩人其中一個人打的啞謎對方能夠聽懂就可以了。
想起來,在某個時刻之前,他並沒有見過這位名義上的妹妹。
基本上,他對於這些養子養女之類的生物本來都抱持著一種厭惡的態度。然而世情如此,他又不能直接說什麼——或者說,他表示了自己的態度也不可能有用——所以他隻能對父親在外麵搞的那一套把戲敬而遠之,躲進自己感興趣的植物中,對外界的一切不加理睬。
起初他以為自己這個樣子也算是和父親達成了某種程度上心照不宣的默契——父親在外麵玩著手腕、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而作為無法繼承家業的沒用兒子,他心甘情願為父親更倚重的那個他看不起的私生子讓道——假如對方能夠提供給父親更多的好處的話,那麼他就把對方垂涎的好處讓出來,好使對方在未來的日子裡為父親賣更多的命。
然而之後發生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預期。那個令人厭惡又不得不敬而遠之、將要靠著卑汙的手段搶走他所有地位的私生子,意外死去了。現在,父親不得不又把視線從外邊轉向家中這個已經埋頭於植物圖鑒多年的、不成器的兒子。
而他也不得不去麵對一係列和【父親的重視與培植】這種陌生的事情相並生的新問題。
比如,被迫去學習那些父親很重視、他卻隻感到困擾和煩悶的大小事情,去學習那些勾心鬥角的黑暗手段。
比如,被迫同意和父親所安排的女性訂婚,以換取父親在某種程度上的通融、暫時允許他繼續從事植物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