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5.533·【回歸篇·齋藤線】·20(1 / 2)

一行人到達了京都之後,當然並沒有下榻於二條城。

雖然將軍如今已經沒有了往日的權勢和地位,但二條城的象征意義還是巨大的。因此寧可讓它空置著,也不可能隨意讓其他人入住。

而且,九條則子說了,即使可以,她也不會讓道治君去住那種地方。

九條道治當然不明白這其中的關礙——或者說,有則子在身邊的時候,他放心得很,根本沒有在這方麵花心思的意思——隻是聽了則子對他說“二條城是是非之地,意義非凡,我們隻不過是來完成迎奉任務的,說到底也並非地位高不可攀的那些華族,寧可謹慎一點,因為我當然不願意看到道治君為著什麼細節上的事情被人為難啊”,然後他就高高興興地接受了她的安排。

他們的行程安排得並不緊張,在京都這個地方住上幾天再從容地回去,也是應有之義。體貼的九條則子甚至給九條道治留出了充分的時間讓他去京都附近的山上研究植物。

開心的九條家大少爺想要邀這位名義上的妹妹一道前往,然而他還沒開口,就看到則子用小手帕捂著嘴,打了兩個小小的噴嚏。

然後她放下手,鼻頭可愛地微紅了起來,一臉抱歉地對他說“我對花粉好像不太行呢,每到這個時候就不能去植物太多的地方,否則就會一直這樣不器用呢”。

九條道治隻好微帶一絲遺憾地自己去了,身後還跟著幾個他體貼的妹妹替他安排好的隨從。

被他妹妹以“新來的隨從還不太了解情況,如果可以的話還是儘量留在駐地不要外出,以免生事”為由,留了下來的“新來的隨從”藤田五郎:“……”

騙誰呀!以前她可從來沒有表現出對花粉完全受不了的症狀!

目送著九條道治一行人走遠,他名義上的妹妹表情十分自然地回過頭來。

“今天,偶爾也想去參拜一下這裡的寺院呢。”她輕描淡寫地說道。

“藤田君,作為隨從,你也一道來吧。”

然後,當他們跨入那座曾經無比熟悉的寺院時,藤田五郎的手一瞬間就在身側緊握成拳。

他並沒有像數年前在這裡時那樣,腰間佩上他信賴的刀劍。現在已經不是刀劍能夠生存的時世了——他也換上了低調而樸素、適合他此刻“隨從”身份的洋服。

進入西本願寺之後,清原雪葉就徑直向著大殿旁邊的那條小路走過去,站在那棵當初小一為了潛伏而加入禦陵衛士時,兩個人話彆的櫻花樹下,仰著頭望著那棵樹。

完全是一副來緬懷過往的態勢,並且連假裝一下的意思都沒有。就那麼掠過了三三兩兩前來上香的人們,也無視那些人對她這一身洋服長裙的側目,清原雪葉看上去表現得就和當年那種自我而堅定的模樣一樣,站在同樣的樹下。微風起時,偶爾會有星星點點的花瓣飄起來,再從半空中緩緩落下。

雖然說已經稍微過了櫻花的花期,但枝頭上還有零星的花朵頑強地點綴著。

上一次他們在此處默默佇立之時,他們都還穿著和服,腰間插著自己信賴的、能以性命相交托的佩刀。他們身後的大廳裡,大家都聚集在那裡,或許後來有人站起身離開了,然而大家在某一時刻確實全部都彙聚於此;近藤,土方,衝田,山南,源桑,原田,新八,平助……

那一個個名字從他們的心頭滾過,那些熟悉的發音幾乎要從咽喉裡跳出來,躍動在他們的舌尖上。然而今天站在這裡的,卻隻剩下了他們兩人——和當初分彆的那一天一樣,站在這棵巨大的櫻花樹下的,隻有他們兩人。其他的同伴們,都已經被永遠地留在了他們身後的大廳裡——被永遠地留在了他們身後的時光裡。

自己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深刻體會到“物是人非”的含義。柳泉想。

然後她聽見了那位唯一留下來的同伴的聲音,和當初的那一天一樣,冷靜,鎮定,嚴肅,然而仔細聆聽的話就會發現語調緊繃,帶著一絲不易發覺的輕微波動。

“時代變遷,萬事無常……無論是時局、思想,還是……”他很難得地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

“……新選組。”

吐出最後那個關鍵詞的時候,他似乎很艱難地在壓抑著心底浮出的種種情緒。而那些複雜而沉重的情緒以及回憶,都沉沉地壓在他的心上,一瞬間好像令他連呼吸都困難了。

“大家……一起在這裡度過人生中最燦爛的那些日子的大家,都已經——”

他非常艱難才說出這句話來,仿佛有巨大的沉痛化作硬塊梗在他的喉間,讓他難以喘息,也難以視聽。雖然是春光明媚的正午,他卻感覺自己的眼前仿佛籠罩著黑色的幕布,就像那些離開新選組、偽裝著自己的心情潛伏在禦陵衛士裡的時刻一樣,自己仿佛沉溺在黑色河流的最底層,眼耳口鼻中全部被水浸透,眼前一片黑暗,找不到一個出口,隻能漫無目的地等待那眼前突然出現光亮的一刻降臨——

突然,他聽見她的聲音。

“迷兮複惘兮/吾誌憫然卻決然/法度無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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