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奉“天下五劍”之一“三日月宗近”的使團平安無事地回到了東京。
過了一陣子,居然還傳下嘉獎令什麼的,表揚了一番九條家在這其中的貢獻。聽到了這個消息,幾乎九條家的所有人都很高興,隻有九條則子歎了一口氣。
“傷腦筋了啊……這下子要是再鬨出來的話就更沒辦法了局了……”她近乎無聲地用氣音自言自語道,坐在廊下,看似悠閒地望著庭院。
九條道治今天到大學裡去了——不得不說他雖然在政務和時事方麵缺乏頭腦,在植物學方麵卻的確算得上有才華,寫的論文很受業界好評,也應邀去大學裡和相關方麵的學者們研討過好幾次;如果考慮到他的年齡的話,說不定還真的算是個人才。
說起來,從京都回來之後已經過去了好幾天,藤田五郎卻並沒有再登門。
因為想到這裡,柳泉不由得又歎了一口氣。
“說好的要假裝成追求者登門拜訪的呢……怎麼一個兩個都不肯按照我的劇本走了呢……”
“哈哈哈,所以說,主殿,不可太過信任男人啊。”坐在她身旁,悠閒地喝著茶的付喪神突然開口了。
柳泉黑線了。
“你也是男人啊,三日月閣下。我真佩服像你這樣地圖炮起來連自己都敢炸的人啊……”她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反唇相譏道。
現在他們兩人之間的相處模式完全和幾年以前那種互敬互諒(大霧!)的氣氛不相同了。
也許是因為在箱館已經彼此見識過了對方最黑暗最狼狽的一麵,也用不著再在對方麵前掩飾自己的本色了一樣,他們現在相處起來遠沒有從前那麼安詳和平歲月靜好的氛圍,綿裡藏針的對白和相互提防又相互依存的方式,成了他們兩人之間生活的日常。
說起來兩個人的畫風大概都OOC了吧。柳泉想。
她就從來沒有在什麼刀男同人裡見過這麼白皮芝麻餡的爺爺。
當然她也看過那種寫得非常精彩的暗黑係同人,然而和那裡麵所形容的爺爺相比,她麵前的這位三日月宗近,還帶著一種令人捉摸不透的陌生感,仿佛無論是溫和也好、包容也好、優雅也好、從容也好,甚至是那些難以探知的內心世界,他來到這個塵世之後真正的想法與目的,他真正有所執念的事物……那一切的一切都如同一層迷霧般籠罩著他,令他顯得格外難以預測,無法應對。
每次和他呆在一起,她都覺得自己的腦細胞過度地被消耗了,令人感到十分疲倦。
……比起來她還是更喜歡和小一呆在一起啊。小一才是治愈係的啊。然而這個治愈係也好幾天不見人影了,什麼時候才會來治愈一下她因為疲於應對三日月宗近這個腹黑老爺爺而感到心塞與心累的心靈呢……
這個念頭幾乎剛剛在她心底產生,就聽見九條家的侍女一路小跑著奔了過來,站在她身後,帶著一點因為驚訝而微喘的語氣,報告道:“小姐!有、有一位藤田先生來拜訪您……”
柳泉倏然睜大了一下眼睛,但她很快恢複了鎮靜,從容地站起身來,轉過頭去。
那個侍女似乎帶著一點驚訝和好笑的神情,看見她把目光投了過來,立刻垂下了視線,恭恭敬敬地報告道:“那位藤田先生現在正在前廳。他……”
她遲疑了一下。
柳泉心知,戲肉來了。
“哦,藤田君來找我有事嗎?”她淡淡地問道,用一種既不過分地熟絡、也不感到陌生的口吻,讓人摸不清她和這位“藤田先生”之間到底是怎樣的一種聯係。
被問到這種普通的問題,侍女的臉色突然就變得——有些奇妙。她幾乎是以一種急匆匆的語氣回答道:“是的……請小姐自己過去看看吧!”
柳泉這一下可真的油然產生了一點好奇心。
天然的一君究竟做出了什麼事,能讓家裡的侍女都用這種有點不同尋常的反應來報告呢?
雖然說她所處的這個九條家並不像九條家本家那樣底蘊深厚、家規森嚴,然而在晉身為華族之後,九條忠順為了麵子好看,利用之前九條道清在外經營所得來的錢財,也雇傭了幾名仆人、開始整頓這個原本除了一個名銜的空殼之外什麼都沒有的家庭。現在這名侍女雖然是後雇傭而來、為人也稍微八卦了一些,但平時表現尚算適格,露出像今天這種微妙的表情還真的不多見。
柳泉的好奇心簡直立刻就被煽動了起來。她端著身為“九條則子”的架子,擺出【高深莫測】的表情包,微微一頷首,說道:“如此,我就過去看看吧。”
然後邁著平穩的步子,來到了前廳。
可是當她剛剛繞過那個回廊的轉角,一腳邁進前廳的時候,就驚訝地停下了腳步。
因為站在那裡的藤田五郎,手中居然拿著——一根櫻花樹的枝條!
那根枝條其實選擇得甚具美感,一段虯結的線條,枝上盛放的幾朵淡粉色櫻花點綴其間,中和了枝條本身的棱角;枝上還綁著一張紙——確切地說,是一張紙折了幾折、折成長條形之後在枝條上綁了個結。
枝條本身的造型相當不錯,即使拿來作為模型作畫也無需另行修飾、就能夠形成不錯的構圖;然而,一身筆挺軍服的一君手裡拿著這麼一根花樹的枝條,看起來簡直到處都是違和感。
柳泉驚奇地盯著身姿筆直地站在那裡的藤田五郎。
他看起來略微有點不自在的神色,目光微微垂下落在不遠處的地麵上;但他仍然十分敏銳地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捕捉到了她走過來的腳步聲,飛快地把頭轉向這邊。然後,當他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居然在說話之前——臉上就微微浮起了一層可疑的熱氣。
“呃……九條、小姐。”
在喚出這個陌生名字的時候,他打了個磕絆,像是有點不適應似的;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就這麼注視著她一路走進了廳內,停在他麵前數步之遙的地方,微微帶著一點困惑的神色,偏著頭問道:“藤田君帶這個來……是要做什麼?”
藤田五郎似乎顯得略微有點局促,他咳嗽了一聲,才說道:“我……我是來……追求你的。”
柳泉的表情險些沒繃住。
誠然她心裡也清楚他是來執行她布置給他的這一任務的,然而就這麼直白地說了出來……還真是——太天然了一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