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柳泉已經見過無數世麵,麵對這句話都不由得臉上微微一熱。她略微低下頭,雙手交握在身前,右手不自然地捏了捏左手,才找到自己回答的聲音。
“啊……呃……可是,您拿這個來是為什麼……”
藤田五郎深吸一口氣,並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徑直把自己手裡的那根花枝遞向她的麵前。
“請你收下這個吧。”他說。
柳泉:?
她當然不至於看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大概是天然的一君不知道聽了誰的餿主意,於是把這種平安時期流行的把戲用了出來吧。
然而這張係在花枝上的紙……是和歌?!
不知為何,她忽然有點想笑。
一君,很認真哪。
即使是看起來就這麼被她突如其來布置了強人所難的任務,而且給出的理由薄弱得完全經不起仔細推敲;但是他仍然認真給出了他的回應,並且努力想要完成這種荒唐的任務內容——隻是因為這個布置任務的人是他從前值得信賴的同伴嗎?還是因為——
柳泉從花枝上解下那張紙,慢慢展開。但當她看清楚紙上寫著的內容的一霎那,她唇角噙著的那個淡淡的笑意驟然凝結在臉上。
因為紙上寫的是——
【求而迷/不求則無惑/戀之道】
柳泉注視著那幾句詩,沉默良久。
然後她慢慢抬起視線,望著麵前的他,笑了一笑。
“……俳句?”她隨意地問道。
“不應該是和歌嗎?”
這聽似隨意的一問卻讓藤田五郎躊躇了一下,才低聲說道:“抱歉。……在下於文采方麵並不擅長,但我聽說為了表示心意,必須要寫詩附於花枝上才可以,所以……”
即使柳泉剛剛因為他居然選擇了一首副長的俳句而感到微妙的不自在,此刻也被他這種天然而坦率的反應弄得有一點啼笑皆非。
“是誰這麼告訴藤田君的呢,真想見見他啊。”她忍著笑說,把那張紙折起來收進了衣袋裡,手裡則仍然拿著那枝櫻花,橫過來用右手輕輕摩挲著花枝上粗糙的部分。
藤田五郎看起來有點迷茫。
“啊……不,隻是同、同學而已……”他險些說出“同事”這個詞來,趕緊在說漏嘴的前一刻咬住發音,生硬地轉了個合適的字眼。
“真是糟糕的同學啊。”她帶笑的聲音在他麵前響起,他這才發現她已經緩步走到了前廳的一旁,把手中的那枝櫻花橫放到了桌上,然後轉過頭來,就那麼微笑看著他。
“這就是你今天來的全部目的嗎?”她和緩地笑著,用一種優雅的語調說出了直白得可怕的言語。
“謝謝你的禮物,我很滿意。”她笑眯眯地說,“這麼老派的方法,我想即使是放在很多年以前也算不上常見了吧……不過,我倒是覺得有種被認真對待的感覺呢。”
藤田五郎感覺一股熱氣倏然在臉上冒起。他結結巴巴地說道:“這個……關、關於我做的事,就、就不用再當麵評述了吧……”
他那一臉不自在的神情從進屋開始就一直在擴大,此刻簡直快要變成窘迫,那張看不出真實年齡的臉上微微泛起的紅潮也隱約有要擴散的跡象。那種表情和他挺拔可靠的身姿恰成奇妙的對照;而這種笨拙的追求方式不知為何卻微妙地觸動了一點她的內心。
真遺憾啊……這一切要是真的就好了。這樣的念頭忽然在她心底浮起。
不過馬上就被她壓進了內心的某個角落裡。
她若無其事地挑挑眉,忽然向他那邊舉步走過去,步履輕快。她很快停在他的麵前,看著他微帶一絲困惑的神色壓低眉眼望著她,忽然感覺最近這幾天不但要為九條道治勞心勞力、還要和三日月宗近鬥智鬥勇的疲憊感忽然全部都消失了。
她含著笑,壓低聲音到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的地步,悄聲突然問道:“一君,我能表達一下我的讚賞嗎?”
結果他的臉上立刻就浮現了更加困惑的神色。他呆呆地點點頭,一副不明所以又無比信任的樣子,站在那裡等著她表示對他的讚賞。
……然而,她的節操可並不值得他這麼信任啊。她愉快地想著。
然後,她四顧無人,突然飛快地傾身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又更快地縮了回去,恢複了站在他麵前、一臉正氣凜然的樣子。
藤田五郎:!!!
他幾乎是騰的一下就感到臉上仿佛燒開了一樣,整個人都像是沸騰的水壺一般,頭頂快要冒出蒸汽,體內也翻騰著沸水一般的熱流,像是壺蓋快要被蒸汽頂起,發出呱噠呱噠的警報聲。
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而那個始作俑者卻儀態端莊地站在他麵前,衝著他露出隻有他才看得到的狡黠笑容。
“一君,做得好。”她悄聲說道,唇角笑意盈盈,壓低的聲音隻能讓他一個人聽到,卻說出了不得了的言語,讓他為之一怔。
“你的赤誠,值得我冒險以真相來交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