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自己的名字被這個人從口中喚出的一霎那,藤田五郎難以自抑地微微震動了一下。他英俊的臉上已經滿是動搖的神色,聲音裡有著明顯的波動。
“……雪葉、君……?!”他用一種極端無法置信的語氣喚出這個名字。
這個,在多少輾轉反側無法入睡的夜晚,在他心頭浮現,被自己在心底呼喚過無數次的名字。
“你……為什麼……你是羅刹?!”他的聲音都難以連貫了。
以羅刹姿態出現在他麵前的清原雪葉微微勾起唇角,目光斜斜向下,向著地上的屍體投去輕蔑的一瞥。
“啊。他們,也是羅刹哦。”她用一種輕描淡寫的語氣說道,“殺掉他們的人,是我。”
“為、為什麼……?!”藤田五郎覺得自己的聲音全部都是破碎的,組合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他痛心疾首而不可置信地盯著她,雖然手中的太刀仍然架得很穩,然而隻有他才知道自己的心中掀起了多麼激烈的滔天巨浪。
……不,也許麵前的她也知道。
因為她微微一笑,看著他的目光裡似乎浮上了一層歉然和憐憫。
“因為他們才是夜間連續殺人事件真正的凶手。而我,就是來結束他們的。”
“不能讓更多無辜的人受害……我是這麼想的。”
藤田五郎從喉間不自覺地發出“哈——”的一聲,像是極度驚異之下產生的歎息。
新選組的齋藤一從來都不是魯莽一根筋的人。他性格沉穩,也懂得思考。即使被“清原雪葉居然是羅刹”這一富有衝擊力的事實所突襲而使得大腦產生了短暫的混亂,他也很快就在表麵上恢複了那種鐵一般的鎮靜,並由她的寥寥數語中找出了推理的線索。
“所以……我們重逢的那個晚上,你拿著那柄滴血的太刀,是因為……你也剛剛斬殺了正在作惡的羅刹?”他用一種還帶著幾分驚異的語氣問道。
他看見清原雪葉以左手又按了按右肩下方的位置——即使她穿的是深色衣服,借著月光他也能隱約看到,那一處的衣料顏色似乎比彆的地方更深些。然後,毫無預兆地,她的頭發和眼瞳在他的麵前恢複成了正常的顏色。
“真聰明,一君。”她含笑答道。
藤田五郎:“……”
啊,這不是就和從前一樣嘛。
他總是難以猜透她的用意,但是她會故意給他留下一些線索幫助他的思考;當他終於猜中了正確答案的時候,她就會這樣含笑望著他,眼瞳閃閃發亮,用稱讚的語氣說:一君真聰明。
藤田五郎簡直要黑線了。
他自言自語似的說道:“所以說到底在做什麼……把我當小孩子嗎……”
他聽見清原雪葉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然後她毫無預兆地舉步向他走來,徑直無視了他還架著刀這一事實,繞過那柄太刀雪亮的刀鋒,走到他身旁。他注意到她望著自己的眼眸裡含著溫柔的笑意,月光似乎落進了她的眼瞳中,有明亮的光點在深處躍動。
“一君怎麼可能是小孩子呢。”她柔和的嗓音在他耳畔響起。
“我可沒見過有這麼高明劍術的小孩子啊。”她抿著嘴唇笑了一下。
她又站得離他這麼近,就好像完全不在意他們兩人剛才還是追緝與被追緝的關係一樣。
藤田五郎不知為何有點想要翹起唇角,也不知為何有點想要歎氣。
他隻好保持著這種要笑不笑的尷尬表情收回了自己的太刀。隨著太刀入鞘,他臉上的表情又變成了她所熟悉的嚴肅認真貌。
“不要故意忽視我的問題。”他說,“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會變成羅刹?!你是什麼時候變成羅刹的?又是從誰那裡得到的變若水……?”
月影漸漸西斜,越過路旁的房簷,似乎要落向天際的另一邊去。
清原雪葉臉上噙著的那個粉飾太平似的淡淡笑意慢慢消失了。
“真困擾哪,”她輕輕搖了搖頭,就好像這件事真的很讓她苦惱似的。
“還以為那麼一說的話,一君就會忘記這件事呢?”
藤田五郎沒發覺自己的眉心慢慢皺了起來。
他自認對清原雪葉已經有一定的了解了。每當她這麼顧左右而言他的時候,那一定代表著——她將要說出的,是不得了的事實。
“這種事情,我是不可能忘記的。”他用一種異常嚴肅的口吻認真說道,壓低眉眼,直視著麵前的她。
“我想要知道在何種情況下你才會選擇變成羅刹……想要知道是誰給了你變若水,因為你即使當時身為一番組代組長,也不可能拿到那個,除非——”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清原雪葉忽然歎了一口氣。
“真相往往令人難堪……即使這樣你也要知道嗎,一君?”
她的問話直白得可怕。藤田五郎不知為何感到心臟忽然砰咚一跳。
“……是的。”他一字一頓地答道,感覺自己的心臟愈來愈失去了正常的搏動速度,開始亂七八糟跳得雜亂無章,讓他感到一陣呼吸困難。
清原雪葉微微垂下視線,避開了他的注視,輕輕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