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的時分,柳泉來到了淺草。
這一整天天空都陰晦暗沉,風勢不小。看起來是要下雨的節奏——也許在這種島國來說,台風就要來了。
時近黃昏,大片大片的烏雲在天空中翻滾。夕陽有氣無力地掛在天際一隅,一多半都被遮住了。
柳泉抬頭望了望天際,笑著歎了一口氣。
“……還真是適合最終決戰的氣氛啊。”她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然後她一轉頭,就看到了淺草寺那巨大的正門。
之前係統菌曾經嘲笑似的說過,淺草寺的正門在慶應元年就已經燒毀了,之後要一直到百年之後才會重建,而門下懸掛的那隻寫著“雷門”兩個大字的巨大燈籠,也是那個時候才建成掛上的。而在這個世界裡,這處名勝這麼早就出現了,也是因為同人作者大筆一揮的設定——換言之,這個世界裡一切與史實不符的內容,都荒謬似的實際存在著。
說起來,也許這個世界本身,就算得上是一道巨大的、曆史修正主義的幻影——是應當被審神者、刀劍男士以及檢非違使消滅的存在啊?
再回想起來,前一陣子她還曾經應約和小一一起來到這裡,原本是來看戲的,結果戲沒看好,不過她也借機撩了一下小一,感受到了治愈的力量(不)。
柳泉雙手握緊成拳,垂下視線無聲地笑了一下。
那個時候,還真是不會想到這裡就是最終決戰之地啊?
風聲漸漸尖嘯起來。空中烏雲逐漸翻滾成形,移動過來遮住了原本就顯得有氣無力似的太陽。淺草寺前的空地上空無一人。
好像馬上就要下大雨了。
風刮過那片空地,樹梢上被吹落的樹葉打著卷兒從她腳邊飛過。
她記得從前在現實世界裡好像也曾經偶然看過關於淺草寺的遊記,裡麵說的是什麼內容她差不多已經都忘光了,隻有一句作者亂發的感慨讓她印象深刻。
那個作者說,“原來想像中空曠宏大的雷門和門前的廣場,實際上並沒有多大,拿到天.朝來或許連我們小區跳廣場舞的那些老太太們都不能全部裝下”。
當時她還曾經盯著這句話笑了一陣子。誰知道今天她要麵對的是這麼巨大的一座雷門和這麼空曠的一片廣場。
……果然是會被刀劍男士消滅的不科學設定啊。她想。
她悠悠地笑了起來。然後提高了一點聲音。
“既然來了的話就請出來吧,彆浪費時間了,我說?”
她的話音在狂風裡落下,停頓了片刻過後,那設定得過於巨大的雷門裡,忽然有個人走了出來。
柳泉注目對方,直到對方走到了自己麵前數米外停下腳步,她才慢悠悠地扯開唇角。
“真遺憾啊。……果然是你,鬱子小姐。”她說。
係統菌一直要她注意的主要任務目標——那位“異世界來客”——果然是桐野鬱子,而不是三日月宗近。
柳泉記起自己一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係統菌為她解說為何要在這個世界裡過久地逗留、完成更重大任務的原因——那就是因為她在上一次來到本世界時,在沒有係統發布任務的情況下,和九條道清這個穿越者交手並最終解決了對方。
雖然說她當時不出手,係統菌遲早也會發布修正任務將九條道清清除出去——因為他已經乾涉了太多本世界正常的劇情發展線路而破壞了平衡——但她當時乾脆利落地將其擊敗也算是為時過早,所以劇情由此產生了微妙的漏洞,那漏洞又進一步發展了數年,乃至今天又開始了微妙的傾斜,必須加以修正。
那麼現在,就是係統菌認定的合適的時機,要把桐野鬱子這位穿越者清理,才能挽救這個世界嗎?
柳泉微微歎息了一聲。
但相反地,站在她對麵的桐野鬱子卻露出一副天機儘在我手的得意神態。
“可悲的老鄉啊,你知道你是怎麼露出馬腳的嗎?”她得意洋洋地提問道。
柳泉有點好笑。
其實她很想說自己並不是太介意這個問題的答案,不過反派總是死於話多,讓對方多說兩句也並沒有什麼壞處。於是她順著對方的話問道:“……怎麼?”
桐野鬱子得意地昂起了下巴。
“藤田五郎——他的本名,是‘齋藤一’吧?”
柳泉的目光驀地一閃,並沒有回答。
桐野鬱子笑了。
“幸好來到這裡之前,我對這個時代的曆史有一點最起碼的了解——你如果不是穿越女的話,以你的身份,沒必要對一個小小的巡查那麼另眼看待……隻有新選組的腦殘粉,才會在這種時刻仍然青睞那些失敗者——喂,我問你,你在這裡呆了多久了?你見過新選組的其他人嗎?近藤勇?土方歲三?衝田總司?山南敬助……”
她笑著,以一種輕慢的口吻,不加敬語地把那一個個柳泉曾經無比熟悉的名字說了出來。與此同時,她也在觀察著柳泉的表情,試圖從中找出她的破綻,或動搖她的情緒和意誌。
柳泉無聲地深呼吸了一下。
“正解。”她突然打斷了桐野鬱子對那些名字的羅列。
桐野鬱子挑了挑眉。“你說什麼?”
柳泉忽然微微一勾唇角。
“我說,我確實是站在新選組這一邊的。”
她靜靜地說道。
桐野鬱子露出驚奇而玩味的神色。“……還真是啊?!你瘋了嗎?不知道在這種時代裡,他們都已經是消亡了的過去式了嗎?”
柳泉微笑。
“你說得沒錯。”
“然而,我就是他們的腦殘粉啊。”
“說到底,以你我的來處,新政府也好、幕府也好,他們誰是誰非、誰贏誰輸,其實與我們都無關。所以我想,我就爽快一點,站在我所喜歡的這一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