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哈哈哈,主殿這次想起的,居然是山崎烝嗎。”有個聲音在她身旁說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天自稱是“泉禦前”的家臣“三條”,總覺得三日月宗近演起這個家臣來已經上了癮——他今天也跟從在她的身側,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把折扇來放在唇邊,好像已經入了戲。
……但一開口就暴露了他白切黑(大霧!)的本質。
女審神者:“……不,我隻是稍微懷念一下山崎君搜集情報的能力而已。”
走在午後的山道上,晴朗的日光透過樹蔭灑下來,在地麵上投射出無數明亮的光點。女審神者走在九百年前的山道上,望向前方的目光顯得有點若有所思。
“那個時候,在船上,山崎君就那麼過世了……即使當初的我拚了命一般地趕到澱城的郊外,也沒來得及救他和源桑。”她低聲說道。
“想著源桑在油小路之變的那個黃昏,給我端來晚餐的情景,想著山崎君在伏見奉行所門外說著讓我留下整頓人手,由他趕去澱城郊外和副長會合的情景……”
女審神者的聲音愈加低了下去。
“現在想到的,都是他們做過的、令人懷念的事情。可是在那之後,我卻沒能替他們做什麼。”
“我的能力有限,我無法救他們每一個人……這件事讓我遺憾至今。”她靜靜地說道。
那是,在這個世界裡,或許隻有三日月宗近能夠聽懂的事情。
“……我不想再一遍遍重複品嘗著那種遺憾的情緒,三日月。”她說。
“不想再度過充滿悔恨的人生。”
在山道上忽然站定,女審神者望著走在前麵的那幾位付喪神似乎還在認真地觀察四周的地形、並且一邊走一邊低聲交談著,好像是在討論著女審神者交給他們的任務如何完成的問題;她的唇角忽然浮現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下一秒鐘,她毫無預兆地轉向身旁的那位天下五劍的付喪神。
“為此,能夠借我你的力量嗎,三日月?”
三日月宗近:!?
總是溫和地哈哈哈笑著的付喪神,很難得地露出了驚訝的神情,從喉間不自覺地發出“呃!”的一聲,像是完全沒有想到會從女審神者那裡聽到這麼坦率的請求。
結果他還沒回答她,就聽到山道的另一端,在坡頂的遮蔽之下,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得得聲。
女審神者的神色微微一變。幾乎與此同時,在她周圍前後走著、起初是以一種悠閒的姿態行動的付喪神們,迅速向著她聚攏起來,將女審神者拱衛其中。
女審神者愣了一下,好像驚訝於自己從來沒有受過這麼額外的照顧(?)似的,啞然失笑。
“安心吧,我的能力足以自保了,大家可以不用——”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一隊人馬飛快地翻過了坡頂,沿著山道馳下,轉眼間就來到了他們麵前。
柳泉視力很好,今天又是個晴朗的天氣,她一眼就看了出來,那七八位騎著馬飛馳而來的人之中,為首的就是昨天她曾經在這個山坡頂上的那棵大樹下看到的、命懸一線的奧州藤原氏統領,藤原泰衡!
她忍不住微微露出了驚愕的神色。
他昨天所受的足以致命的重傷,不可能在一夜之間完全痊愈。那麼,現在她到底降落到了什麼樣的時間點?他隻帶了這麼幾個人,匆匆忙忙地在山道上馳馬,是想急著去哪裡?……
她的內心裡一瞬間翻滾過很多問題,臉上的表情卻已經迅速恢複了鎮靜。
昨天她出陣的時候穿的是在審神者房間裡找到的巫女服,全新的,居然還很合身——大約是在她答應來此接手本丸的時候,狐之助就為她送來的吧。
昨天她隻是想著既然要第一次率領付喪神出陣,就最好還是低調些,不要在衣著上標新立異;誰知道居然碰上這麼一樁靈異事件,還被誤認為那個“泉禦前”——她反而有些慶幸自己穿的是巫女服,這樣即使有這個時代的原住民起疑,她也可以解釋成是“對神子大人又嫉妒又羨慕所以想要稍微模仿一下她的穿著風格,想看看這樣會不會讓泰衡大人對自己的印象好轉一些”之類的理由。
所以今天既然是刻意來搜集情報的,她就又穿了那件巫女服。現在,那些人從山道上直衝而下,而站在路上的她——一個年輕女子,身旁還有那麼多位青年隨侍左右——這種情形顯然不多見。
所以,在看到她之後,那些人幾乎一多半都紛紛勒住馬韁——這其中居然不包括那位“泉禦前”名義上的丈夫。
藤原泰衡似乎也遠遠地看到了她,然而他不知道是因為視力不佳、一時間沒有認出她來,還是因為他雖然認出了她、但覺得自己沒有必要理睬她;在他身後的隨從們都紛紛勒馬的時候,他居然還啪地一馬鞭甩在了自己的坐騎背上,好像打算加速從她麵前的山道上跑過去一樣!
柳泉有點驚奇,又有點好笑。她也就順著這種情緒,露出了幾乎要氣得笑出來的奇怪表情,微微一昂下巴衝著藤原泰衡的方向點了點,然後作出貴女的傲慢神態,向身後的太郎和次郎兩柄大太刀下令:“……阻止他,讓他停下來。”
太郎和次郎自然是不會在這種時候多問什麼的。他們兩人微一頷首應命,次郎還多說了一句“是是~”,然後一左一右閃到了山道兩旁——
隨即,當的一聲響起,太郎和次郎各自手持自己的本體刀——刀背朝向藤原泰衡的方向以免誤傷——徑直乾脆利索地一交叉,擋在了藤原泰衡行進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