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泰衡:“……”
一時間他簡直感覺這種情景荒謬得讓人無話可說。
然而冷靜下來之後,卻又覺得麵前的這個女人無論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來大概都不讓人感到驚訝。
“……這不是你應當插手之事。”他冷冷地警告她。
“即使你背後有著鐮倉殿的支持,在奧州,說到底你也隻是一個側室而已。彆妄想那些你自己沒有權利得到的東西——”
她聞言卻笑了起來。
“泰衡大人,剛才說什麼?——您說我‘背後有著鐮倉殿的支持’,是嗎?”
和他冰冷的憤怒相比,她笑得溫和極了,心平氣和極了。那種態度簡直和他印象中的鐮倉殿——源氏的那些人沒有什麼區彆,都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因為勝利在望而衍生出的深深的傲慢,令人作嘔——
“既然背後有著鐮倉殿的支持,那麼我也是承蒙了源氏恩惠之人,如今源氏的神子就要回歸異界,當然要去關心一下呀。”她笑得更加甜美了。
說起來,當初她被選中送來奧州,除了因為她的生父忠心可嘉、她本人聰明伶俐,讓鐮倉殿認為足以交付重任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因素,就是因為她長得很美,讓鐮倉殿認為即使地位高如奧州的統領,也應當降服於她的美貌和頭腦之下吧。
然而他可不是鐮倉殿想像中的那種會屈服於她的美色,或源氏的武力之下的人。一切能夠利用的人或事都要充分利用起來,一切能夠為了幫助奧州獲取勝利的手段都必須使用,哪怕更酷厲的手段,於他來說也應該不是問題才對——
忍耐泉禦前,當然也是其中一種。
……然而這個女人真是麵目可憎啊!
藤原泰衡沉默了片刻,才冷冷說了一句:“……彆做會讓你自己難堪之事!”
那語氣咬牙切齒,言語中的每一個音節都仿佛是從齒縫間慢慢擠出來的。
九條則子微微一笑,就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他臉上的山雨欲來一樣。
“當然。既然不能阻止你,那麼我就也要跟去看看。”她直率地說道,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意圖。
藤原泰衡簡直氣結。
但是這一次,出乎意料地,出來阻止她的人居然是那位看上去就活像個殿上人的家臣。
“……不可輕舉妄動,主人。”
身穿藍色狩衣的年輕男人從九條則子所帶來的那些隨從之中走了出來,來到她坐騎的另一側站定,用一種不高不低的聲音平靜地說道。
“貿然前往無量光院的話,或許會引發難以想像的後果……這對您的計劃並沒有什麼益處,請不要如此衝動。”
他的聲線非常優美——站在藤原泰衡的立場或許這麼說有點奇怪——但是他即使是在勸阻令人頭痛的主人時,舉止也有著難以言表的風雅。
好像這種態度也給那位傲慢的泉禦前造成了一定的震撼似的。她的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才字斟句酌似的回答道:
“那裡,可是足以開啟時空裂隙、將白龍的神子送往異界的地方啊。”
“……這麼神奇的地方,無論如何我也想要去看看。”
幾乎與此同時,她的話音剛落,山道上忽然卷起了一陣猛烈的旋風!
狂風瞬間席卷了山坡上的樹林,卷起飛沙走石,一些稍細的小樹都被這陣突如其來的狂風刮得歪歪倒倒!
藤原泰衡:!!!
即使他坐在馬上,也受到了一些影響。他的馬難以保持沉默不動的姿態,不得不隨著風向向一旁轉身蹦跳了幾步,噴了個響鼻,顯得煩躁起來。
藤原泰衡立即綽住韁繩,在馬兒的頸側拍了拍意圖安撫。
但就是在這個時候,他聽見自己的聲音——不,是那個聲線幾乎和他一模一樣的家臣“三條”的聲音——厲聲喝道:“主人!注意樹後!!”
藤原泰衡下意識將視線也投向了那個男人所指的方向。
然後,他愕然發現——在密林當中,漸漸有黑氣繚繞凝聚起來。在那個男人一聲斷喝之後,樹後不知何時早就潛伏在那裡的黑影漸漸成形,一個個閃了出來,黑洞洞的眼眶中閃著嗜殺的光芒,發出低沉的哮叫聲。
他聽到身旁的女人倒抽了一口氣。
他們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這裡,怎麼還會有暗墮的——”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奧州藤原氏的統領就替她說完了最後的那個定義。
“……怨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