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那個女人居然正在對戰一位幾乎高出她一頭的大男人,而且還居於劣勢,打得頗為吃力,有幾次差一點就要被對手砍中了!
起初她礙於他們現在正在戰鬥的地形是山坡上,所以忽高忽低、並不平整的腳下地麵也帶給了她一定的妨礙。尤其是她對戰的時候是處於山坡的下方、而對方站在比她高一點的地方,所以敵手憑借著男子的力氣和居高臨下的地勢,對她進行壓製,一時之間居然她也討不到什麼便宜。
然而就這麼認輸的話當然也是不行的。傲慢的鐮倉貴女和對手周旋了幾個回合,好像在緩慢地誘導著對方移動位置。
不過對手看到她剛剛大發神威地連斬了己方兩三人的身手,當然也不會輕易上鉤。他露出警惕的神色,不管對麵的女子怎麼閃來閃去,就是打定主意要占據山坡上方的優勢地形,對她進行壓迫,使得她沒法那麼順暢地使出什麼讓人感到匪夷所思的妙招來。
他這種策略也確實有那麼短短一段時間發揮了作用。對麵的女子好像一時之間對他居高臨下的壓迫式攻擊有點束手無策、隻能招架,居然步步後退,被他逼入了道旁的林間。
這裡仍然是山路,道旁生長著稀疏不一的植物。往深裡去自然是茂盛的樹林,然而在接近山路的地方,林木的間距要稀疏得多,樹木之間生長著低矮的雜草和灌木,間或還有不知名的野花。
若是平時來踏青的話當然也稱得上有幾分野趣,但現在這裡則是步步殺機四伏。
男人發出得意的哼聲,一步步將麵前年輕又美麗的女子逼迫進了道旁的樹叢中。愈來愈茂盛的林木很快將他們的身影遮掩得隻餘下影影綽綽、若隱若現的輪廓。
藤原泰衡在十幾步之外的地方看到了這一幕,一瞬間不知為何感到五臟六腑都翻騰起來,就活像是她剛剛出現的時候,那個卑劣的偷襲者一刀真的砍傷了他的腹部、刀尖深入腹腔,把他的五臟六腑都翻攪了一遍似的。
他疾步衝下那一段緩坡,徑直衝入林間,好像在那一瞬間忘記了謹慎地思考這是不是鐮倉殿送來的泉禦前與那些行刺者聯合起來演的一場戲,要騙他上鉤,迫使他孤身一人進入不知還有沒有埋伏的樹林中——
然而他下一刻就看到那個他熟悉的身影慢吞吞地從林間向外走出來。
她走得有些慢,空餘的左手還按在腰間,像是因為力竭而感到那個部位抽痛一樣,一邊喘息著慢慢行走,一邊按著腹部那個抽痛的地方,露出有些齜牙咧嘴、毫不優雅的愚蠢神色。
他握著太刀,站在道旁樹林的邊緣,看著她就那麼歪歪斜斜地走出來,一路上還經常要因為錯落的藤蔓和灌木的枝杈擋路而繞道,走得簡直可以算是磕磕絆絆,醜態百出。
即使這樣她也來支援他了;然而他並沒有因為這一事實而感到有多麼感動,反而氣得整個腦袋都在嗡嗡響。
“哼。……像你這種目光短淺而不會去謹慎考慮其它事的家夥,一旦碰上戰鬥的話就根本活不下來的這種結果,還真的就是一目了然啊。”
她還沒有完全走到他的麵前,他就這麼迫不及待(?)地開起了嘲諷。
她好像顯得有點吃驚,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睜圓了眼睛瞪著他。
“……誒?!這就是你對救命恩人的態度嗎?”在一瞬的怔愣之後,她完全不肯吃虧,當然也不會乖乖低頭聽訓,立刻反擊。
這種惡劣的態度就更令人憤怒了。他沒注意到自己的聲音都幾乎提高了八度。
“……好,想送死的話就儘管去好了。照你這種嚇人的行事風格,最後慘死在荒郊野外的時候,就徹底後悔去吧。”
他的聲音裡帶著冰冷的憤怒,還帶著一抹犀利的嘲諷,就像是對她的愚蠢行徑實在看不過眼似的。
不知道他這兩句話中是什麼地方觸動了她的神經,她露出驚愕的神色,喃喃說道:“……你說什麼?”
她好像示弱了。可是這種示弱並不能讓他感覺更愉快些。於是他沿著自己的心意,繼續說出了自己想要說的話。
“你想要學著神子的樣子去打打殺殺嗎?你有像她一樣的神奇力量嗎?能夠驅使白龍這樣的神明聽從你的意願嗎?你有像八葉一樣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對你忠心耿耿,不惜為你犧牲一切的部下嗎?……今天你那些所謂的‘六花’在哪裡?難道他們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你出門來送死而不加阻攔?”
他重新恢複了冷靜的語速,然而他這一大段的台詞之長、一重接一重的反問之咄咄逼人,前所未見,簡直像是在崩人設。
九條則子:“……”
她仿佛沉默了更久一點的時間,才慢慢回答道:“……這些,一點都不重要。”
藤原泰衡氣到覺得自己的腦袋裡嗡的一聲,真的想掐死這個長了一顆徒有美貌、卻毫無理智的木頭腦殼的女人。
“喂!就不能更聰明一點嗎——”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她駭然變色的臉。
“小心背後——!!”她厲聲喝道,聲音尖厲得如同快要破了音。
藤原泰衡飛快地作出了反應,及時一側身。
一柄太刀的刀鋒擦著他的左肩外側唰地一聲掠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