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他隻是說了這麼一個字就停住了,然而目光閃爍,似乎顯得無比震驚,像是突然體認到了什麼事情一樣。
泉禦前好像也察覺到了他的反應,於是就停下來,似乎想要聽聽他打算說些什麼。然而她耐心地等了一分鐘,並不見他開口。於是她隻好歎了一口氣,替這場幾乎延續不下去的對話找了個新話題。
“最近,奧州人心浮動……即使是自己的地盤,行動時也應該多加小心……”
藤原泰衡終於應了一聲。
“啊。……這一切,你都不必擔心。”
那雙濃色眼眸靜靜地注視著她。
“路途上有可能的危險,我也並非一無所知……”
泉禦前好像忍不住了。
她微帶著一點責備似的口吻問道:
“……那麼,不是已經猜到這裡有危險了嗎,為什麼還要來?……神子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就那麼重要?”
很難得地,麵對這樣的詰問,藤原泰衡也並沒有發火。
他隻是沉默了片刻,冷冷答道:“……與你無關吧。”
泉禦前好像愣了一下,笑了。
好像第一次在這裡——在他所統治之下的奧州遇見他這個人的時候,他就說過一模一樣的話啊。
這樣,也好。
任務已經順利完成了。提示危險的土鈴也不再響起。到此為止,也算有始有終,是嗎?
泉禦前……不,今後,再也不是“泉禦前”了。
現在要回歸“柳泉”這個身份的女審神者沉默了一霎,輕聲笑了起來。
“……是與我無關啊。”
她帶笑的語音裡仿佛帶著一抹歎息。
“現在應該是沒有關係了。”
藤原泰衡:“……”
……啊,這個人一直到了最後,都是這麼冷冰冰的。
也許隻有原作裡又努力又強大的女主角神子,才能攻陷這個人那顆冷冰冰的心吧。
柳泉告彆似的最後望了他一眼。
“……那我就走了。”她說。
然而她剛剛轉過身去,就聽到身後冷冰冰的奧州總領說話了。
“……和你的那些‘六花’一起走嗎。”
柳泉身形一頓,覺得這個問題的答案不是很明顯嗎,然而在這種氣氛之下,不知為何他這麼明知故問,她卻有點笑不出來。
最後,她簡短地答道:“……啊。”
然後,她聽見身後的他開始捏著手指的指節,把指節捏得哢哢響。
哦,仿佛原作中確實有這麼一種設定。
藤原泰衡,每到煩躁的時候就會下意識這樣做啊。
……雖然很想對他說一句“彆死”,但這是不被允許的。
就像她也無法問出口,為什麼自己上一次來這裡的時候留下的那套巫女服,會被疊得整整齊齊地放在他房間的櫃子裡一樣。
是時空錯亂的後遺症吧……那麼,藤原泰衡,對之前發生過、又理應被抹殺的記憶,到底還記得多少呢。
回想起來,自己也並沒有做過劇透的事情或發言。藤原泰衡,對自己注定將要在一個月之後死去的命運,一無所知吧……
柳泉忽然頭也不回地說道:“……下次,想要去冒險之前,先考慮考慮後果吧。”
這句話的口吻聽上去有點像是要生氣似的,語氣稍微有點重。然而藤原泰衡卻仍然沒有生氣。
他隻是頑固地保持著沉默。始終沉默。
柳泉忽然感到有點想要歎息。
“你是奧州藤原氏的統領,彆老是把自己置於危險的狀況中……”
她並沒有回頭,然而卻用這種語重心長的告誡口吻,認真地說道。
稍微叮囑一個再也不會見麵的人,一個很快就要死去的人……沒關係的吧?
“下一次,不會有人再趕來了。”
她說。
“到了那個時候,也沒有了神子,沒有了八葉……”
她剛剛想殘忍地說出“不會有人再來幫你了”這句反派BOSS一樣的惡感台詞時,卻聽到藤原泰衡輕聲地哼笑了起來。
“是啊。”他點點頭,說道。
“總有一天沒有人會來援救我,作為奧州藤原氏的統領,要麵對再大的困境也隻能自己做決定……”
他的語聲十分平靜。然而仔細聆聽的話,卻能夠從那種平靜得近乎冷淡的措辭裡,聽出一絲彆樣的意味。
就像是太陽會西沉,秋葉會飄落,年華會消逝,注定的命運以人力無法挽回,由此而起的惆悵卻不可能被消解一樣,他這樣說道。
“在那座伽羅禦所裡,自始至終,隻有我一個人。”
“……從一開始不就是這樣的嗎。”
“那個時候我就這麼活著,現在,當然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