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泉:“……”
今晚不知道第幾次,她又被他害得有點無言以對,隻好從他的掌心覆蓋之下,強行(?)抬起頭來,望著遠方夜空裡的一輪新月。
夜闌人靜,月色皎潔。
陷入戰火的平泉,是否也有著這樣皎潔的月色呢?
……那麼,和小一分彆時的會津呢?
山南先生化為灰燼的仙台呢?
和副長一起在五棱郭努力工作至深夜的箱館呢?
油小路之變的那天夜裡,和小一一起踏過漫著鮮血的長街,坐在街邊人家的台階上仰望夜空的京都呢?
還有,在機場送彆手塚的那個夜晚,又和跡部在河堤上吃了一頓“庶民的晚餐”的東京都呢?
……還有,那個充滿了各種不可思議記憶的平安夜,洗完澡穿著一身邋遢家居服的她,聽到陽台門輕叩的聲音,然後看到宗像禮司以超能力邁過浮空的藍色台階,降臨到她陽台上的學園島呢?
仿佛注意到了她眼中可疑的水光閃爍,三日月宗近忽然微微欠身站起,轉到了她的身後。
然後,他靜靜地說道:“唔,隻此一晚,你可以閉上眼,暫時把我的聲音當成他的喲。”
柳泉:?!
她驚訝得一瞬間睜圓了雙眼,但是三日月宗近已經來到了她的身後,她看不到他此刻臉上的表情。
“唔,你想要聽我說些什麼?”他繼續慢悠悠地問道。單純地從語氣裡來判斷的話,他好像還真是有那麼一點真誠的,而不僅僅是想要捉弄她。
柳泉愣住了。沉默良久之後,她並沒有回過頭去看著他的表情,而是就這麼保持坐直麵向前方的姿態,說:“不必了。”
三日月宗近:“……哦~?!”
她忽視他那微微上挑的尾音,努力保持著心平氣和的態度,說道:“……你就是你,他就是他,我知道得很清楚。”
她頓了一下,聲音裡帶上了一抹含著笑意的自嘲。
“沒錯,我大概是有點難過,而這難過也不單單是因為他才產生的……不過,不管怎麼說,我還沒有愚蠢到自欺欺人的地步。”
三日月宗近默了片刻,忽然輕聲嗬嗬一笑。
“啊哈哈哈,原來是這樣嗎。”他說。
“撒,那麼就——”
他的話戛然而止,沒有說完。
然而下一秒鐘,柳泉感到雙眼上一陣溫熱。
三日月宗近的右手從她的身後伸出,橫過來單手覆蓋在了她濕潤的雙眼上,徹底遮住了她的視線。他的內番服那段略寬的衣袖垂在她臉前,衣料輕輕刮著她的鼻尖。
“哈哈哈,既然如此,那麼還是由我來說吧。”
柳泉:“我並不——”
三日月宗近似乎並沒有聽從她的意思,嗓音微微沉凝下去。
“已經夠了,請你到此為止吧。”他用一種冷然的語調說道。
柳泉:?!
她一瞬間下意識驚異得睜大了眼睛。
然而她現在才意識到,三日月宗近雖然是刀劍之中由靈力幻化而出的付喪神,卻擁有一副和人類一般無二的身軀。
他覆蓋在她雙眼之上的那隻右手,和人類的成年男人一樣寬大而溫熱;此刻她睜大雙眼,睫毛便輕輕掃過他的掌心。然而他的手掌穩定地覆住了她的視野,將她眼中的淚水也一道掩蓋,她目光所及,還是一片黑暗。
人在黑暗之中無法視物的話,其它的感官就會自然而然變得更加敏銳。柳泉感覺耳畔傳來的三日月宗近的聲音,仿佛清晰了十倍似的,一字一句,都好像要直接傳到她的心底。
“如果你心中所懷有的隻有同情之心的話,那麼還是不必了。”
柳泉:“什——?!”
三日月宗近的語調又沉又冷,還帶著一點懷著驕傲的漠然感。不得不說,他對於藤原泰衡慣用的態度還真是摹擬入微。這種洞察力也是驚人的吧。
“……假如不能夠再見麵的話,就記住我英勇戰鬥的樣子吧。”
他說。
“記住那些我為了信念而奮戰至最後的時刻……”
“我希望留在你記憶裡的,永遠都是自己最值得驕傲的姿態。”
他的聲音,冷靜而穩定,回旋在她的頭頂。
“因為那樣的我……才值得你今晚流下的這些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