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站在他對麵數步之遙的“不聽話的部下”,表情卻有點奇怪。
在燈火昏暗的夜間街頭,這位前·新選組成員的現任審神者,就那麼抿著嘴唇站在那裡,左手按在腰間的太刀刀柄上。昏昧的光線下,沒有人注意到她看似虛虛搭在刀柄上的左手,五指其實已經收緊成拳,用力得手背上都浮現了微微的青筋。
不妙啊。
即使就是站在這裡,就這麼看著他,眼淚都像是想要瞬間噴發一般地、急不可耐地想要湧出來。
最後一次見麵的時候,他說過的話,在腦海裡翻湧著。
【……像我這樣的人,想要和她在一起,是妄想吧】
女審神者用力抿緊嘴唇,下頜緊緊繃著,仿佛隻有這樣做才能讓自己麵部的五官不會突然垮下、在洶湧的眼淚之中融化一樣。
……不。
土方先生……
你不知道,像我這樣的人,想要和你在一起,才是妄想。
是永遠也不可能實現的白日夢啊。
沒聽到這位平時看上去十分可靠的隊士的回應,新選組副長土方歲三狐疑地皺起眉頭。
“清原?你是啞巴了嗎?”他的口氣有點不好。或許是因為接到聯絡、急於趕去池田屋,他看上去有點焦躁。
“算了這些人的事就等到事情結束以後再說……喂!清原!你身後這些孩子,是可疑人物嗎?跟長州沒關係吧?!”
女審神者看上去有點愕然。
幸而今天出陣時,為了方便戰鬥,她將自己的頭發高高綁在腦後、梳成一個馬尾,現在看上去那個發型跟新選組副長的造型倒是差不多——而她所穿的巫女服的造型大約是大正時期形成的,其實就是當時所興起的男裝風的濫觴,所以乍然看上去和男裝有些相似;隻是沒有披那件新選組標誌性的淺蔥色羽織而已。
所以現在要直接扮演那位被定義為“女扮男裝的新選組隊士清原雪葉”,也並沒有什麼不可。
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點脫人設,女審神者清了清嗓子。
“是的!副長,我在趕往池田屋的途中被長州藩的多名亂黨襲擊,不得已丟掉了羽織,對此我甘願接受處罰……這些人是……是海軍操練所的學生!因為……因為得知了有部分同學將要參與在京的作亂事件,對此持有反對態度,特意、特意前來幫忙的!”
粟田口家的小短褲們:“……”
山姥切國廣:“……”
聽了這種女審神者在一分鐘之內就構想出來的絕妙謊言——完美解釋了為什麼他們穿著西式軍服或洋服一樣的出陣服,年齡不一卻全部攜帶刀劍、成群結隊地在京都夜晚的街頭出現——唯有始終從容而有餘裕的笑麵青江微勾唇角,無聲地吹了一聲口哨。
借著路旁屋簷下的燈籠以及身後隊士擎著照明用的翕燈的微弱光線,土方銳利的目光掃過女審神者身後的那幾人,但暫時沒看出什麼破綻來。
那些人裡有十幾歲的少年、也有看上去二十歲左右的青年。雖然全體穿著西式軍服,但沒有一人看上去表現得慌亂不安、滿懷心事——看起來不太像是壞人,他身為新選組的副長,這點看人的自信還是有的(?)。
他又稍微聯想了一下今天稍早前抓住的那個古高俊太郎的一臉躲躲閃閃、心懷不軌的心虛相,最終總算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
更關鍵的是,清原好像是個十分忠心於新選組的隊士。在此之前,她就已經多次表現過自己的能力與對新選組的忠誠。除去她竟然是女扮男裝這一條讓人實在是有點惱怒和疑慮之外,她實在算得上是個能夠讓人信任且托付重要任務的好人選。
而且現在也不是深究的好時機。近藤君正在池田屋以寡敵眾,那邊馬上就要反叛作亂的長州藩亂黨,當然比幾個一臉稚氣的少年學生要更加重要——當然應當優先予以剿滅。
於是土方狠狠剜了一眼這個不太聽話的部下,轉過身去喝道:“走!全體跑起來,前往池田屋支援!”
他這麼下了命令之後,又好像記起了什麼似的,回過頭來,有點不耐煩似的盯著站在原地、並沒有在聽了他的命令之後作為新選組隊士立即行動的清原那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