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這一招‘揚土迷眼’怎麼樣!”
平助:“……”
不知為何,他愣了一下,忽然微微垂下視線,若有所失地笑了一下。
“原來……從來都沒有變過的人,是你啊。”他自言自語似的低聲說道。
柳泉:?
平助繼續說道:“而我們這些人,都變了嗎……”
柳泉:“……”
她開始有一點明白平助想要表達的意思了。可是礙於自己所扮演的這位新選組的忠誠隊士兼禦陵衛士中的臥底“清原”的立場、人設和身份,她什麼也不能多說多做;因此她隻能苦笑了一下,稍微斟酌了片刻,把握著作為“清原”的設定,謹慎地應了一句:“……現在還不晚。平助君隻要回來的話——”
誰知道這一句話裡的不知哪個字觸動了平助那原本已經十分脆弱的神經。他忽然猛地仰起頭,那雙大而明亮的、看上去還像是少年一般的眼瞳裡驀地湧出了可疑的淚光。
他大聲喊叫道:“……不!!”
柳泉:!!!
她微微睜大了眼睛,驚異地盯著激動的平助。
而平助,或許也察覺了她的驚訝之情,那種先前的氣勢忽然全都消失,他自失般地淡淡一笑,聲音低了下去。
“是啊……不可能了。”
他的聲音低微如同耳語。
“即使再怎麼想要回到以前那個樣子……也不可能了……”
柳泉:!?
在她所經曆過的那個同人世界裡,她實際上並沒有親眼目擊平助在油小路重傷的一幕。因為她接受了山南的追加密令、急匆匆趕到油小路的時候,平助已經受了足以威脅生命的重傷,再加上那個鬼族的大管家天霧九壽率領著薩摩藩兵,對隻身應戰的齋藤形成了包圍,所以她完全沒有心思多想平助的事,就迅速投入了戰鬥。
事後回到屯所,雖然聽說平助還是因為傷勢過重、不得不喝下變若水成為羅刹,但是和曆史上相比已經有機會多延長了好幾年的生命;所以失去這樣一位同伴的真實感和痛苦,也同樣延後了好幾年,地點也從油小路延後到了仙台城。
所以現在站在油小路的街頭,身旁倒著包括真正的伊東甲子太郎在內的數名禦陵衛士的屍體,麵對著這位看起來就像是二十歲剛出頭的青年平助,她忽然有了一種自己將要在此時此地失去重要的同伴的實感——以及痛苦。
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這位即將失去他年輕生命的青年,心中湧起了一股亟欲在他人生的最後時刻安慰他的衝動;她不禁往前邁了一步,開口說道:“不,平助君……大家明明都在等你回來——”
話音未落,她就猛地睜圓了雙眼!
因為她看到在平助的身後,一個身著新選組那身淺蔥色羽織的隊士,驟然朝著平助的身體高高舉起了手中的太刀!
她的第一個下意識的反應,是想要大喊出聲向平助示警,讓他“小心身後!”。然而那在長久的磨煉和多重世界的輾轉之中已經被鍛煉出來的、頑強而堅固的理智,卻突然從身體深處浮現出來,然後支配了她的整個身體,讓她雖然微微張開了嘴,那句“小心身後偷襲!”的示警之語猛然化作一個硬塊,噎在了喉間,將她所有發聲的通路都牢牢堵死。
她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甚至,連抬起手來指一指平助的身後作為示警這樣的動作,她那已經被頑固到近乎冰冷強大的理智所主宰的身體,也沒有做出。
有的時候,無情的戰場上——或者說,曆史的節點上——微妙的一丁點時間或空間上的錯位或滯後,就能夠引發完全不同的後果。
比如現在。
柳泉眼睜睜地看著那個新選組平隊士的刀唰地一聲揮下。然後那鋒利的刀鋒之下發出令人牙酸的、細小的沉悶響聲,刀鋒切開人的血肉。即使是在這樣黑暗的深夜裡,柳泉還是能夠看到有一蓬血花,從平助的背後猛然噴發出來!
柳泉:!!!
“不!平助君!!”她失聲大叫起來。
幾乎與此同時,先前似乎沉浸於和她對戰與對話、而忘記了防備自己身後偷襲之敵的平助,身體猛地一震,表情瞬間因為劇烈的疼痛而扭曲,發出一聲慘叫。
然後,他似乎立刻就忘卻了麵前的對手,搖搖晃晃地轉過身去,好像是想要揮刀還擊,教訓那個完全沒有士道精神、竟然敢從對手背後偷襲的陰狠敵手一樣。
然而,他的轉身和揮刀的動作,都已經因為中刀重傷和霎時間大量失血而變得無比緩慢死板,就像是木偶一般呆板而僵滯。
沒等他舉起刀來,他身後那位臉上的神色被激動、驚異、畏懼、驚恐等等諸般情緒來回激蕩而扭曲了的偷襲者,就搶先再次發動了攻擊,雙手握住刀柄,一刀揮向平助的麵門。
唰的一聲。
平助的頭頸,隨著對手的刀勢,猛地往後一仰。
柳泉:!?
在她還沒有衝上去喝止那位立功心切、又因為畏怯原新選組八番組組長而從後偷襲的隊士的時候,永倉的怒喝聲已經在她的身後響起:
“喂!!三浦你這家夥——住手!!”
或許是因為聽到了永倉的怒吼聲,已經搖搖欲墜的平助居然搖搖晃晃地又頑強地把半側身子轉了回來,好像是想要再看一眼當年和他作為最好的友人的永倉和原田。
然而這一動作卻讓視力上佳的柳泉立即駭然變色了。
因為這個動作使得平助的正麵重新朝向她,借著月光的照耀,她幾乎是立刻就看清了平助的臉上有一道駭人的巨大傷口,從前額斜斜劃下,直到鼻梁,既長且深,血肉翻卷,從傷口裡湧出的大量鮮血從平助的鼻翼兩側滑下,將他下半張臉的大半部分都染成了紅色。
柳泉感覺一瞬間自己全身的血液就凝固了。
仿佛血液都已經結冰一樣,她感到渾身發冷,甚至連視野中都一陣陣發花。她感到自己無法抑製地張大了嘴,想要呼喚平助的名字,聲音卻梗在了某處,無法發出。
在她發花且開始模糊的視野裡,平助又搖晃了幾下。然後,在她的麵前轟然倒地。
他是臉朝下撲倒的,臉上巨大而可怕的傷口裡湧出的鮮血頓時將他臉下的一片小小的路麵都染紅了。他的刀跌落在他身邊不遠之處。
柳泉仿佛聽到原田的聲音,用一種完全不符合他劍士人設的撕心裂肺之感大喊著:“平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