髭切走了。
膝丸也隻能叫著“阿尼甲!”,徒勞地在背後目送他的背影。
他看上去好像馬上就要哭出來了。
柳泉隻好上前去默然拍拍他的肩膀。然後感覺這麼做還不夠,於是她索性踮起腳來,張開雙手,從旁環抱住這個再一次失去了哥哥的好弟弟。
……因為不這麼做的話,她擔心自己就要哭出來了。
雖然和這一位髭切隻是萍水相逢、很快就又分離了,然而他的溫柔與腹黑,理智與意誌,都和她印象之中的一模一樣。
而且,臨行之前,他還告訴了柳泉一個大秘密——或者說,正式證實了她的一個腦洞炸裂的猜想。
他說,他原來的審神者,化名為“屋島賴義”,真實身份確實就是時之政府在曆史之中精心挑中的、兼具出眾的武力值和作為大將的指揮才能的曆史人物,源九郎義經。
對於源九郎義經來說,時之政府的招募,也是他擺脫悲劇宿命的一線契機——他曾經深深信賴和仰慕、甘願為之效死的兄長源賴朝,猜忌他的聲名與他的能力,最終借他的童年好友藤原泰衡之手,將他逼死在平泉的高館;這種遭遇足以讓他性格大變,在為不知用何手段救了自己一命的時之政府豁出一切效命的同時,變得執拗且偏激。
重新成為大將的他,不得不頂著一個化名生存;然而那些屬於“源義經”的過往,卻深深在他身上刻下了印記——
他在連隊戰中其實運氣不錯,早早就找到了髭切;然而因為髭切曾經是自己的兄長源賴朝的愛刀,他對待髭切的態度十分嚴苛。他的嚴苛對待漸漸轉化為尖刻的虐待,最終忍無可忍的髭切,在一次出陣與時間溯行軍的戰鬥中終於下定決心逃離了他的隊伍,卻因此不得不與時間溯行軍為伍;然後,他隨著那些惡形惡狀的怪物一道來到了1868年的宇都宮城,卻在這裡遇見了他的弟弟,以及那位聲稱曾經是源賴朝手下、又目擊過源義經和藤原泰衡的最後時刻的女審神者。
“小心那位‘屋島賴義’君發現了你曾經為鐮倉殿效力的事實,對你下手啊。”
在臨行之前,他這麼淡淡地笑著,用一種悠閒的語氣提醒她道。源義經的那個化名被他用尤其諷刺的口吻慢慢念出,他凝視遠方的目光漸漸變得深長。
“我也曾經想過,為什麼是他?為什麼時之政府要冒著顛覆曆史的風險招募源義經?為什麼時之政府選中了他而不是其他人?但是這一切都不是我的力量能夠得知的。”
他收回目光,最後一次將之投向女審神者的臉上。
“假如你還願意記得我的話,就聽聽我的話,小心那個人吧。”
他說。
“彆讓他動你……彆讓他動天真丸。”
他血紅的眼瞳久久停留在她的臉上,仿佛要望進她的內心深處去。
“……可以,替我做到嗎?”
柳泉深吸了一口氣。
“好的。……我保證。”她毫不猶豫地回答說。
髭切勾起唇角,笑了。
“很好。”他露出了一絲愉悅的表情,隨即語調裡就帶上了一絲戲謔之情。
“有人說‘門牙大的女人最重情義’,那麼我就當作你能夠守約吧。”
柳泉條件反射一般地捂住嘴巴,隻留下兩隻眼睛在外,怒瞪著他。
髭切朗聲笑了起來,就在膝丸湊過來疑惑地往女審神者的臉上一邊偷偷瞥著、一邊好奇問著“誒主人的門牙真的有些大嗎我怎麼沒注意過!”之類的天真問題的語聲裡,頭也不回、大步流星地向街道的儘頭走去。
現在,髭切的背影終於已經看不見了。
而女審神者,也慢慢鬆開了膝丸的肩頭,往後退了一步。
膝丸紅著眼眶,疑惑地望向女審神者,卻赫然見到她伸手一把拽掉了自己衣袖上彆著的那枚新選組袖章。
膝丸驚訝得說話的時候打了個磕絆。
“主……主人?突、突然拿下袖章是為什麼……?”
女審神者若無其事地把那枚布質的袖章疊了一下放回自己的衣袋裡,轉身向著城門的方向走去。
“不為什麼。”她頭也不回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