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從前她也並不是完全沒想過,在她麵前出現之前的三日月宗近,都有過怎樣的經曆;但乍然聽到他從前不但被彆的審神者召喚過、還曾經有過幾乎要將對方神隱的愛侶——
簡直感覺如同天降驚雷、快要劈裂她的三觀一樣(?)。
真要說的話,就好像是“感覺似乎根本不需要吃飯也不需要去廁所的、廟裡神像一樣的對象忽然從天上落進了凡塵裡”所帶來的不真實感和錯位感吧。
誠然她之前也曾經和一位完美得號稱“品行方正大明神”的人相遇,並曾經組成過關於愛情之研究的實習小組(霧!),然而宗像禮司再像神明大人、或頂著那個青之王的頭銜,歸根結底,他也隻是凡人。他的超能力是由德累斯頓石板賦予他的;沒有了石板,他應該還是會回歸到“凡人”這個層麵上來——的吧?!
可是三日月宗近不一樣。他是真正的神明。他的本體是一把刀。他已經曆經了一千多年的歲月而仍然存在於世。他的身體靠著她的靈力滋養,雖然他現在偶爾也可以反過來以某些方式回饋(?)她缺乏的靈力了,但是他的本質仍然和她或者宗像禮司有著巨大的不同。
雖然自從相識以來,他愈來愈使用著那種溫和的笑容和不容忽視的執著,來包圍和軟化著她,好像打算用這種逐漸加深的曖昧來漸漸攻陷她、讓她最終像那些天真少女一樣屈服於他的內番老年人專用保暖秋褲(霧!)之下,所有的情緒、所有的情感都係於他一身、為他所支配;然而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有了一種麵前人仿佛從高高在上的天空中落入了凡間的實感。
她張了張嘴,一時間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她覺得自己不應該表現得對這個話題太感興趣,以免造成他的誤解;但她完全不聞不問、略過這個話題的話,那麼說不定明天到了戰場上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畢竟神無凜音也許會認為自己是取代神無響子成為三日月宗近的審神者、也是取代神無響子在三日月宗近心目中位置的罪魁禍首;否則她是不會表現得這麼在意她這座本丸裡的事的——
這麼想著,她的心緒驟然複雜了起來。最後,思考再三,隻擠出這麼一句話:
“……為什麼?”
三日月宗近臉上那抹掩飾真實情緒似的淡淡笑意忽而一頓。他的視線慢慢向上飄去,越過了她的頭頂,望向那棵櫻樹枝葉間的空隙。
那首歌裡唱道,“無論幾度輪回,滿滿的陽光通過樹葉縫隙的那一天,我就會回到你的身邊”,是嗎。
然而並不是這樣啊。
無論幾度輪回,神無響子也不會再出現在他的眼前了吧。
……或者說,無論幾度輪回,他也許最終仍然不會念出那個名字,如她所願,將她神隱吧。
那是因為——
“也許,我是個壞人吧。”他淡淡地說道。
柳泉:?!
她覺得自己也許是露出了清晰的驚愕神情,然而視線越過她投向樹冠和夜空的三日月宗近,似乎並沒有去注意她的神情。
他的目光遼遠,仿佛穿過樹葉的縫隙,投往深邃夜空之中的某一點;他那一貫都是溫柔含笑的聲音此刻顯得有些低沉。
“因為,你不是第一個死在我懷中的女人。”他那驟然冰冷下來的聲線裡含著某種令人心驚的、無法言表的情緒,就像冬日海中的碎冰撞擊著堤岸。
“……她才是。”
柳泉:“……!!怎麼……回事……?!”
她覺得自己太驚異了,驚異得連一向引以為傲的口才都消失了。原本以為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審神者與付喪神之間的戀愛故事,最多隻是在神隱一事上沒能達成共識、最終分手罷了;然而現在卻變成了……死彆?!
她的腦海裡一瞬間輪轉過足足二十個不同的BE梗,有相愛相殺的、有緣無分的,還有一渣到底的……但最後她壓根不敢去想像三日月宗近與神無響子的故事到底符合哪一種虐梗,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因為巨大的震撼、驚異與不可置信而微微發抖。
三日月宗近仍然沒有看向她。然而聽到了她發抖的問題,他卻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你說呢?雪葉君,你希望聽到的是哪一種故事?”他反而這麼用著一種悠哉的語氣反問著她。
那種悠哉而完全客觀、仿佛置身事外的口吻,是她所熟悉的。但是今天,又好像有哪裡有點不一樣。
啊,對了。
是因為那種口吻之下,隱藏著某種深刻的、隱忍著的歎息與尖銳的悲哀吧。
或者還有那麼一丁點自我解嘲的情緒,像是在說著“啊啊我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刻啊”之類的話一樣——
不知為何,柳泉忽然又跨上一步。
……然後一下子握住他的手臂。就這麼用力地握住他的小臂,抬起眼來望著他那張實在可以稱得上非常俊美,此刻卻除了唇角那一痕冷笑之外、就意外地毫無表情的臉。
手臂被這樣拉扯,三日月宗近總算緩緩地收回了視線,目光向下落到了柳泉的臉上。
那雙蘊有新月的眼眸看上去深不見底。
“……嗯?怎麼?”他發出了疑問詞。
“……我想聽到的,是你的故事。”柳泉認真思考了一下,這樣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