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線曙光幾乎已經染滿整個天空,黑夜的深沉褪去,天空呈現出一種柔和的淡藍色。
“想聽的話我們可以回去以後再說,”她的口吻有點生硬,像是帶著一絲薄薄的尷尬。
“現在我要考慮的事情,是如何把齋藤君送回會津城之後,大家一起平安返回本丸。”
三日月宗近眨了眨眼睛,笑了。
“……這不是已經說出了很好的話嗎。”望著女審神者在曙光裡率先向前奔去的身影,他輕聲說道。
然後,他也隨即舉步,以不緊不慢的步速跟在女審神者的身後,穩穩地邁過地上縱橫交錯的溝壑,偶爾還要壓低身子躲避不知從何處激射而來的流彈,但始終並未有喪失重心或者幾乎跌倒的狼狽模樣。
和他相比,背後背著巨大的一個包袱、在因為連日來的戰鬥和炮轟已經變得凹凸不平的地麵上跳來跳去躲避溝壑和大地的裂縫,遇上偶爾撞上來擋在他們去路上的新政府軍的一小隊士兵的時候,還要奮不顧身地和對方拚得你死我活的女審神者,顯然是更沒形象的存在。
因為要在短時間內解決戰鬥,所以每一次碰上小股敵兵的時候,女審神者都會率先衝上去揮刀,勢若瘋虎一般發動暴風驟雨似的搶攻。不僅帶刀的敵兵來不及反應,就是拿著步/槍的敵兵,也往往來不及拉開槍栓,就已經被她一刀砍倒。
讓自己的審神者為自己開路,三日月宗近好像也並沒有感到有絲毫異樣或無法適應。他臉上自始至終帶著淡淡一抹閒適的微笑,態度平靜且從容。
在女審神者殺開一條血路的時候,他也隻是跟在她的身後,踏過倒地的那些敵兵們流出的血染紅的泥土,仿佛他們又回到了她身著淺蔥色羽織、在京都的街頭追擊不逞浪士的時代;在她無畏地揮刀向前的時候,他就隱身在一旁,無數次如影隨形一般地站在她的身旁注視著她英勇的表現,卻並沒有要貿然出手幫忙的意思,隻是含著笑注視著她踏過一個又一個對手,取得一次又一次勝利——
因為他知道,她並不需要這樣強加於人的好意;她所需要的,是——
三日月宗近陡然半彎下腰一鬆手,將齋藤一暫時丟下;借著這個俯身的動作,他在直起身的時候,已經閃電般地從腰間拔出了自己的本體刀。
刀光一閃——
一個剛才假裝不敵女審神者、卻在她繼續向前的時候想要從她身後偷襲的敵兵,慘叫一聲,膝蓋一軟摔倒在地,腿上血流如注。
三日月宗近臉上那個淡淡的微笑消失了。他跨前一步來到那個卑劣的偷襲者身前,居高臨下地盯了他一眼,然後,毫無預兆地再次一刀揮下,將刀尖深深刺入了那個偷襲者另一條完好的腿中。
在那個偷襲者的慘叫聲裡,三日月宗近把自己的本體刀拔了出來,微微一抖手腕、甩掉上麵沾染的血珠,又還刀入鞘,聲音冰冷得懾人。
“你,不該做這種背後偷襲的卑劣之事。所以你現在這樣,也是你應得的。”
說完,他毫不顧及那個敵兵抱著兩腿呼痛的淒慘模樣,回頭走了兩步,重新抓住齋藤的左臂,將之強行架了起來。
這個時候,也許由於剛剛被有些倉促地鬆手丟在地上的衝擊,齋藤似乎恢複了一些神誌,有些朦朧地強行將雙眼撐開一線,聲音微弱地問道:“……這是……怎麼了?我……在哪裡?”
三日月宗近並沒驚訝、更沒有停頓,隻是將他的手臂搭上自己肩頭,架著他向前邁開了腳步。
“如來堂,已經陷落了。”他聲音平靜地說道,“你已經儘了你的全力。現在,我們要把你送回會津城裡去。”
齋藤:……?!
他拚了命才勉強睜開自己的雙眼,隻感覺自己的眼瞼沉重得仿佛像是壓了鉛塊,隨時都有可能再度垂落下去。
“為什麼……?!我、不能……”
三日月宗近再度平靜地打斷了他。
“你,有責任向會津那裡的大將彙報你在如來堂的戰果吧。如果僥幸活下去的話,你還得為會津繼續奮戰下去——因為,這不是你當初發誓要做到的事情嗎。”
齋藤:……!!
三日月宗近目光沉沉,投向前方已經被曙光照得微亮起來的原野。
“因為你發的誓,並不是‘死守如來堂’,而是‘為會津儘忠到最後’,是吧。”
……當初一直跟隨在她的身邊,他當然也知道齋藤一在會津脫隊的理由。
他看過無數英豪的終焉之刻,原本也不太在意齋藤一一個人的生死。
但是,既然雪葉君那麼拚命地想讓齋藤一這個人活下來的話,那麼……他就幫一幫她的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