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琢原本腮邊緊繃的肌肉忽然變得更緊繃了。
他們以前窮,哪有心思喜歡什麼花什麼草,蕭慎喜歡桂花,是因為秦臻第一次見他,就送了他一枝桂花。
蕭慎覺得桂花和秦臻一樣,開得熱熱鬨鬨痛痛快快的,於是才喜歡。
“是,剛才是在試探。”蕭琢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玩世不恭的笑容,然後把花瓶接過來,交給鐘琪。
“哥,做飯吧,我餓了,想吃你做的飯了。”
蕭慎滿口答應,生怕蕭琢不高興轉頭走,然後給他泡了一杯陳皮茶,“生津敗火的,秋天乾燥容易上火,你小時候一到秋天就總愛流鼻血。”
蕭琢緊繃的神經有一點軟化的跡象,也許就是時間太久了,所以記憶產生偏差了,隻是花的話也許,說不不了什麼……
他還記得自己小時候秋天總愛上火流鼻血不是嗎?
想到此處,他忍不住輕嘲一聲,小時候飯都吃不飽,也不知道哪來的鼻血可以流。
蕭慎的手藝很好,蕭琢做飯那麼好,多半都是跟著蕭慎學的。
蕭琢看著桌上熱氣騰騰的飯菜,還是以往熟悉的味道,忍不住有些心酸。
好像好多年了,好多年他都沒有這樣和哥哥坐在一起吃飯了。
蕭慎熱切地將雞腿夾到蕭琢碗裡:“多吃一些,阿琢你瘦了好多。”
他又問:“逢喜今天怎麼沒來,下次將她一起帶來吧,哥給你們做飯吃。”
蕭琢點點頭,聽他說起逢喜,連忙道:“她今天要去上值,刑部積了很多案子。下次……下次我帶她過來……”
他雖然看起來語氣還是硬邦邦,臉上也冷冰冰的,似乎對蕭慎沒什麼好臉色。
但蕭慎觀察到他握著筷子的手收緊了,態度放軟很多,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
他忽然想起什麼似的,連忙起身拍了拍蕭琢的肩膀,“你等等,哥還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點心。”
然後蕭慎匆匆又進廚房了。
大概是小時候日子過得苦,所以蕭琢和蕭慎都愛吃甜食,蕭琢不疑有他,咬了口雞腿,盯著蕭慎離開的背影,想著等什麼時候逢喜沐休,帶她過來。
不過嫂嫂和祈佑那邊,該怎麼解釋,他們會相信這麼離奇的事情嗎?
不多一會兒,蕭慎端著一盤點心笑眯眯地出來,焦酥香甜的氣味彌漫在整個院子中。
他將點心放在蕭琢麵前,滿懷期待地看著蕭琢:“哥記得你小時候特彆愛吃花生酥,特意給你做的……”
蕭琢臉上的血色登時退去,他扯了扯笑容,然後低下頭,用帕子包住下半張臉,把嘴裡的那口雞肉吐了出來,然後解釋:“雞毛好像沒處理乾淨。”
蕭慎忙遞過去一杯水給他漱口,他記得自己剛才是將食材都認認真真清理了的。
大概是嘗到了那口雞毛,蕭琢整個人都沒了胃口,桌子上的東西再也沒動,連水都不喝了,隻從懷裡的口袋中拿了薄荷糖含在嘴裡。
冰涼的感覺直直衝到他的天靈蓋,讓他更清醒了幾分,他的舌尖劃過糖果,衝著蕭慎笑了笑,眼睛彎成月牙一樣。
見到花生酥之後,蕭琢對待蕭慎的態度明顯熱情了很多,同蕭慎聊了許多少年時候的舊事。
直到下午太陽快落山,蕭琢才戀戀不舍地上馬往家趕。
蕭慎揮揮手送他,還將那盤子花生酥打包好遞給蕭琢,告訴他路上小心。
看著蕭琢漸行漸遠的身影,他的笑容更深,藏在袖子中的手緊緊握拳,然後衝著守衛門溫和地笑笑,才回到房間。
全然是一派歲月靜好的溫和模樣。
他就知道,給蕭琢做花生酥是個再正確不過的選項了,畢竟在蕭慎的記憶裡,蕭琢是最愛吃花生糕花生酥花生糖之類的東西了。
蕭慎啊,你口口聲聲說著我的陰謀絕不會得逞,你都死透了,也就死前說說大話的本事了。你那弟弟可真是單純傻得可憐。
蕭琢握著馬韁,表情一寸寸變得冰冷。
他將蕭慎打包給他,尚有些溫熱的花生酥扔給鐘琪,“拿去扔了。”
他又吩咐十三:“看好這裡,一舉一動都要詳細彙報。”
蕭琢回來的時候,完全沒有走的時候那麼開心雀躍,逢喜有些疑惑,小心翼翼問道:“怎麼,見到他不開心嗎?”
蕭琢歪頭,衝她苦笑一下:“他給我做了一盤花生酥。”
逢喜的臉色大變,她連忙拉著蕭琢看了一圈兒,著急問道:“那你沒吃吧?”
蕭琢花生過敏這是她都知道的事情,蕭慎是蕭琢的親哥哥,他怎麼會不知道?
蕭琢搖搖頭:“沒有。”他頓了頓繼續說:“他還說他最討厭的就是桂花。”
“所以這件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逢喜開始覺得可疑了,那天蕭慎一醒,就不管不顧急匆匆說了那麼一串的話,說得兩個人都要信了。
但現在無論是花生酥還是桂花,都昭示著不正常。
蕭慎還是個年輕力盛的青年,才不到三十歲,記憶想必還沒有退化到不記得蕭琢花生過敏,不記得自己以前最喜歡桂花的程度。
蕭琢的心情在這幾天從高山掉到海洋,大起大落實在有些刺激,他抿了抿唇:“我倒是希望,他是真的被人侵占了身體導致的記憶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