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38章(1 / 2)

皇妹是黑月光 西朝 7272 字 9個月前

夏日的朝陽, 璀璨而溫暖。

可立在這般晨光之中的阿渺,哭得抽光了力氣,隻覺得寒冷異常。

她怔然望著蒼白而沉默的蕭劭, 將最後一捧土灑落到母親的墳塋之上, 心中封堵的悲痛緊擰纏繞,糾結出絲絲縷縷的恨意。

總有一日……

她在心中默默地想著,總有一日, 她要把那些傷害過阿娘的人全部找出來!慶國公、玄武營、程卓……她想要他們全部都死掉!

阿渺抬起哭得紅腫的眼睛, 用力抿了下嘴唇, 望著母親最後的歸宿,又驀然覺得有些愧疚。

阿娘她, 是不會喜歡自己這樣想的吧……

她是那樣一個溫柔恬靜的人, 做事說話都是和和緩緩的, 無論多麼匆忙, 也總能把一雙兒女打扮得精致漂亮。就連責備失職的宮人時, 也一直輕言細語、不急不怒。所以常常被張姏姆抱怨,說娘娘的性子實在太軟……

可就是這樣一個溫軟到骨子裡的女子,為了保護兒女, 可以不惜阻攔聖駕、語出威脅,又甚至, 不惜拚出性命、以身抵刀!

而自己,根本……就不配讓阿娘做這麼多的犧牲……

阿渺垂了垂眼,大顆的淚珠滾落了下來。

身畔的蕭劭, 握住阿渺的小手,拉著她一同跪下,朝著墳塋叩首。

此時的他,異常的沉默。昔日撫琴讀書時的淡然溫柔、被堅硬而冷銳所替代, 蘊著蘭芷殘香的珠色紗衣上浸滿了血跡,整個人猶如被褪去了劍鞘的利刃一般,冰寒而僵凝。

幫忙葬人的趙家兩兄妹,也跟著在旁邊跪了下來,朝著程貴嬪的墳塋磕了幾個頭。

適才掘地時,那個名叫趙易的男孩,曾將他與妹妹入京後所遇種種,簡單地說過一遍。

原來當日李氏用馬車將阿渺送到皇城之後,便有了臨產之兆。隨行諸人沒敢在皇城滯留,急急將人送到了位於城西的李家。

李氏的家世並不高,先祖輩中曾有人做過低階的官吏,到了近些年,子弟凋零,不少族人甚至淪為了行販商賈、背井離鄉。好在李氏的兄長出類拔萃,被選入驍騎營當上了郎衛,李氏自己又容貌出眾、知書達理,嫁給了富陽關的守將為續室,算是給家族添了些門楣之光。

李氏回家不久,毗鄰的西市就突然起了大火,一些常年混跡在附近的市井之徒,趁機鬨事作亂,打砸商戶民居,肆意哄搶,最後竟闖入了李家的宅院,砍傷了不少下人。不久之後,李家兄長的屍體,也被抬了回來,說是驍騎營勾結逆賊、引祈素教入宮,已被全數誅殺……

照護李氏的老嫗一時又驚又怕,唯恐勾結逆賊的大罪牽連下來,遂帶著兩個孩子和臨盆的李氏,匆匆逃離出城。

李氏屢遭刺激,又乍聞兄長過世的噩耗,痛熬了許久,沒來得及誕下孩兒,便在車上難產而死。其後,又遇到流民作亂,搶走了馬車、打傷了阻攔的老嫗。

老嫗不久也咽了氣。

趙家兩兄妹抬著繼母與老嫗的屍體,走了一整天,昨晚尋到了這裡的亂葬崗,給李氏下了葬。

此時他倆望著跪在墳塋前的蕭劭和阿渺,感同身受的滋味油然而生,禁不住亦是流下淚來。

“殿下請節哀。”

趙易常隨父親出入軍營,從小就被教導著上行下效、忠勇衛國,因而對於身為大齊皇族的蕭劭和阿渺,有種自然而然的尊敬。他人有些憨實,話不多,一股子行伍人家的衝勁卻是十足十,朝著程貴嬪的墳塋又磕了個頭,拄著鋤頭站起身道:

“這些禍事,都是祈素教鬨出來的!等過得幾年,我能參軍入伍了,一定殺光那些逆賊,為無辜死去的人報仇!”

蕭劭拉著阿渺,慢慢起身,回頭望向神色忿然的趙家兄妹。他逆著晨曦而立,麵容蒼白似雪、眸光唇色俱是黯淡,顯然已是體力不支,然而姿態與語調卻依舊控製得十分沉靜:

“趙潛將軍,是被慶國公麾下的玄武營將領所殺。當日阿渺不想惹令慈難過,才刻意瞞下了實情。”

趙易兄妹聞言,訝然失措,齊齊望向阿渺。

阿渺點了點頭,將那日在富陽關撞見趙潛被殺的情景、以及慶國公在其中的圖謀,向兩兄妹說了一遍。

趙易得知父親竟是死於同僚的暗殺,自是又驚又痛又恨,忍不住伏地而泣。

阿渺想起自己曾向李氏許諾、會讓父皇為趙潛昭雪,然而時過境遷,國破家亡,那樣的承諾再無從實現,心中既悲又愧,不禁也陪著垂下淚來。

蕭劭沉默片刻,走上前,彎腰將趙易扶起。

“逝者已矣,悲慟傷心並無所用。”

他將從程氏家仆身上搜來的通行令遞給趙易,“眼下時局混亂,危機四伏,你且拿著這令牌,帶妹妹去投奔親戚吧。趙將軍是大齊的英雄,皇室不會任由他白白犧牲。慶國公與玄武營的仇,我遲早會報的。”

趙易盯著眼前的通行令,又抬頭去看蕭劭,見那年歲與自己相仿的少年,逆光而立,神色沉靜、氣宇尊貴,姿態中一抹與生俱來的傲然,仿若屈尊救世的謫仙一般。

趙易抹了把眼淚,霎時覺得有幾分羞愧。

昨夜見蕭劭逼問家仆、動手殺人,那種毫無遲疑的果決與淩厲,已讓趙易心中起了欽佩。今日又親睹其葬母時的冷靜與自控,明明已是悲痛到了極點,卻絲毫不曾失態。

相比起自己,遇敵時慌亂出招、輪著鋤頭亂砍,喪親後在馬車裡一蹶不振、悲哭流涕,蕭劭身上的那種風度,實在……太讓身為同齡的男孩自愧不如!

“這令牌……”

趙易不肯伸手去接,“這令牌若給了我們,殿下又怎麼辦?”抬起眼,“殿下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蕭劭沉默半晌,“如今京中奸臣當道、國祚蒙難,我也隻能去沂州投奔大皇兄了。”

京城,是回不去了。

留京的皇族與宗親,也都落入了陸元恒的掌控之中。唯一尚能自保的,便隻有早年被送去了偏遠封地的大皇兄蕭喜。

趙易幾乎是脫口而出:“那我們也跟著殿下去沂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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