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視片刻, 皆有幾分尷尬。
安思遠原本要送母親和妹妹回內院,可心裡惦記著阿渺,一路上都走得有些心不在焉。徐氏知道他的心思, 找了個理由、將兒子攆去一邊, 由他自去。安思遠糾結了半晌,最後拿定了主意往回走,誰知剛走到月門處, 便瞧見了曹啟半扶半摟著阿渺的背影。
他頓時火起, 恨不得立刻上前分開兩人、再狠揍曹啟一頓。誰知下一刻, 卻見阿渺腳下出招,絆倒曹啟, 還順帶一掌打暈了他。
她的招式, 既快又準, 若非安思遠從小跟她拆招長大, 隻怕也會以為曹啟是不小心自己絆倒的。
夕光漸斜, 暮色隱入朦朧的夜影之中,兩側灌木花藤被細風吹拂出沙沙的輕響。
安思遠慢慢踱到阿渺麵前,微垂著頭, 沒敢直視她,穿著馬靴的腳朝地上的落葉踢了踢, 又順勢踩上了曹啟的胳膊:
“這人,得罪你了?”
阿渺獨自麵對著安思遠,亦有些微窘, 偏著脖子、越過他朝月門處望了眼,確認無人跟來,輕輕地“嗯”了聲。
“這人老跟著我哥哥,特彆煩。我不想他去偷聽我哥和你父親談話, 就想讓他先暫時暈一會兒。”
她蹲下身,察看了一下曹啟的情況,估摸著沒有幾個時辰醒不過來。
安思遠小時候就是個搗蛋鬼,對這種事的“善後”工作,顯然比阿渺更為在行。
他拉起阿渺,自己抬腳把曹啟踢到灌木叢下,“你在這兒等著,我找人把他弄到客房裡守著,保準他賴不到你身上!”
說完下了回廊,少頃又帶著兩名自己的親衛返回,指揮著把曹啟抬去了旁邊的院落。
一頓忙完,天也全黑了,兩個剩下的少男少女,你對著我、我對著你,終是再躲避不開。
阿渺沉默一瞬,“我得去書房一趟,跟驛官說一下曹啟失足跌倒了。”
就算曹啟醒來、自己回想,也會認定是失了足,怪不到她頭上。所以現在不如主動去跟驛館的官員說一聲,還能把他們也從五哥的身邊調開。
安思遠道:“我跟你一起去。”
兩人下了廊階,並肩往書房的方向行去。
或許是剛才的“合作”,讓他們又找回了從前玩鬨時的親密感,又或許原本就沒有真的心存芥蒂,默默地走了一段路後,阿渺斟酌著,緩緩開了口:
“你的那把琵琶,還在天穆山呢……”
安思遠“哦”了聲,抬頭去看屋簷上初升的月亮,語氣控製得漫不經心,“你留著吧!反正就是買來送你的……”
“我又不會彈。”
“我也不會彈啊。”
兩人沉默一瞬,彼此對望了一眼,不由自主地都翹起了嘴角。
畢竟是自幼相識的情分,撇開身份、婚約那些成人世界裡的關係,打小就結下的友情,終歸是根深蒂固、情真意切的。
阿渺微繃的情緒鬆懈了幾分,揶揄道:“那你買來做什麼?那琴看上去挺貴的。你們風閭城不是缺軍資嗎?”
安思遠滿不在乎,“我拿我養的馬換的,又沒花錢!”
雖然等他爹知道了,少不了還是要挨一頓鞭子……
阿渺想起今日堂上的爭執,問道:“要是我大皇兄真沒法解決你們軍資的問題,還堅持讓你們退還從前江北和關中的兵力,那是不是……北疆的局勢就會變得很糟糕?”
安思遠點了點頭,“涼州的周孝義是個硬骨頭,麾下的鏈枷騎兵,更是從前讓柔然人都聞風喪膽的隊伍。上次在上陽關交戰,我爹都親自上陣了,最後還是在他手下折了兩萬人。倒也虧得周孝義從前殺了太多的柔然兵,柔然人至今恨著他、不肯跟涼州結盟,否則……”
否則整個北疆,早就成了虎狼蠶食之地。
“鏈枷騎兵?”
阿渺對兵刃之物一向感興趣,想了想,琢磨過來:“鏈枷用在騎兵上,相比起其他的長柄武器,是會靈活很多。而且出擊的方位可上可下、可左可右,令對手防不勝防,確實挺有利的!”
安思遠見阿渺聊起敵人的裝備居然一臉興致勃勃,哭笑不得,“對!交鋒的時候還能繞過我們的盾牌,肯本沒法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