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瑕淡淡道:“上次交手,迫你劃傷了自己,今日還給你,便算兩清。”
他單手托住懷裡的孩子,另一隻手抬到自己脖頸處,慢慢地將繞在上麵的冰絲鏈解開、扔下。
“下在那些屍體上的毒,是為了除掉他們稍後跟來查看的同夥,並不是有意針對你。你的死,亦與我無關。”語畢,重新抱好師弟,朝前緩步而出。
她的死?
阿渺聽得一頭霧水,正要開口,忽覺得自己腕間脈門一陣劇痛,酸麻感沿著手少陽三焦飛快地蔓延開來。
不好,中毒了!
她來不及細想,連忙盤膝坐下,運功抵毒。
一定是剛才檢查屍體時,不小心染上了這人下在屍體上的毒。
好個陰毒卑劣狡詐之人!
阿渺恨不得把平日從卞之晉和安思遠那裡聽來的臟話、一股腦地全部傾倒到了無瑕的頭上,將他罵個體無完膚!
她自小就被教導著要對人客氣有禮,行事也必然考慮大局,可不知為何,對著麵前這人,竟有了種什麼都不想再顧忌的勁頭……
抬眼瞧見那天青色的衣袍掠至自己身側,又想起師姐說的青門中人打贏了會弄去囚禁虐待之類的,心怦怦狂跳了幾下,差一點運岔了氣、霎時喉間一股腥甜。
無瑕從阿渺身旁走過,卻絲毫不曾放緩步速,施施然而行過,仿佛她已經是個死人。
阿渺抑住情緒,合上雙眸,努力將意識集中。
她體質特異,能脈門自行閉氣歸穀,自是與常人不同。忍著痛,從手少陰心脈反推氣血逆行,不出一柱香的工夫、便將那毒逼出了體外。
待解完毒,方又才意識到,這毒雖容易沾染,毒性卻不算強,根本不是那人說的那般駭人嚴重。想必他又是故意攻心,誇大其詞、擾人心誌!若不是她心性堅定,且又體質特殊,常人被他那般一嚇,必是憂思忡忡、心緒難定,耗費幾個時辰都未必解得了毒!
阿渺恨恨咬牙,站起身,朝著無瑕離去的方向,發足疾奔著追了過去。
他總這樣不擇手段,那她也就不必客氣有禮了!
鬆林的外緣處,無瑕抱著小師弟,慢慢尋到了通往坡頂莊園的石階。
此時夜幕已暗,草木略帶潮濕的氣息被微風拂散,靜靜地四溢開來。他腳下觸到一截台階,心中默默數著數,緩緩拾階而上,朝前走去。
空氣中的某種味道自上而下地溢了出來,令他神情微微一緊,警覺地停駐了腳步。
與此同時,身後突然有一道勁風襲來,冰絲鏈破風的泠然響動直擊他的後心!
他旋身而起,一手護住懷中小僮,一手探向腰間蹀躞,卻不料那冰絲鏈亦半路變換了方向,卷向他探手的位置。
薔薇花機栝展開,花瓣直割向無瑕腕間脈門。
無瑕撤腕閃避,阿渺反應迅速,卷住他腰間蹀躞,“喀”地割斷了開來。
軟劍在半空彈開,阿渺伸手去接。
這人的兵器既軟又利,她早就想好生研究一番,眼下若奪了他的利刃,再交起手來,他便更沒了勝算!
阿渺手伸出一半,又驀地想起剛才那些屍體上的毒。
她沒見過他直接接觸那些殺手的身體,所以那毒多半……是塗上了兵刃之上?
阿渺一瞬的猶豫,手上的動作便慢了一分。
無瑕反手接住軟劍,手腕急轉,電光火石般的朝阿渺絞來。
阿渺掠身避閃,縱身上了階頂的平台,冰絲鏈纏入臂間,另一隻手將剛才從蹀躞上卷來的另一物揚了揚:
“你這香囊裡裝著什麼寶貝?”
她退到一口井邊,做勢要扔下去,“扔到這井裡、沾了水會不會壞啊?”
香囊不大,裡麵硬物摸起來形狀起伏,有點……像小女孩用的發飾?
無瑕抬手摸了摸腰間,麵色驟變,一向的冷漠疏離化作了緊繃焦灼:
“還過來!”
阿渺抿起嘴角,有點奸計得逞的小愉快。
對付這種人,還真不能客氣,就該一開始就使壞,以毒攻毒!
“那你先回答我的問題。那些人是誰?為什麼要殺你?你在附近還有遇見過彆的人嗎?”
無瑕握著劍柄的手指緊了緊,朝阿渺的方向踏近一步。
阿渺顧忌著他劍上的毒,下意識後退了半步。
正要開口說話,卻猛然聽得轟隆一聲巨響,平台上方的建築爆發出衝天火光,震得腳下青石板嘩嘩傾翻。
人尚未穩住身形,響聲再度暴起,平台下的整片坡地與石板被掀翻裂開,鋪天蓋地地傾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