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攻諸人見對方出手狠厲精準, 不覺皆麵露惶色,彼此交換了一個眼色,索性一湧而上, 兵刃銀光齊齊劈向陣心。
阿渺來不及多想, 飛身掠近,手中冰絲鏈急彈而出,另一隻手憑空擊出一掌, 使出七十二絕殺中的一招“風雨如晦”, 震在了近旁的一株鬆樹之上。冰絲鏈纏入最靠近陣心一人的長劍之上、隔斷住了其後幾人劈下的兵刃, 掌風震落的漫天鬆針,被再度抖動的冰絲鏈緞麵橫掃而出, 猶如灌入了神力般的, 直刺諸人的麵門!
鬆針雖非堅硬之物, 但刺入眼睛卻足以令人亂掉方寸, 加之阿渺出現的猝不及防, 圍攻的眾人既驚且惶,手中招式一緩、當即就露了破綻。
然而那目盲的無暇卻不受鬆針之擾,軟劍銀光翻轉、如虹貫日, 趁此一瞬之機掠圓而出,頃刻劃破數人咽喉。
兩人一襲一殺, 雖未交流一言一語,卻配合得渾然一脈、天衣無縫。
可阿渺卻並不想取那些殺手的性命,急喊道:
“先彆殺!”
無瑕不為所動, 劍影弧光之下,已是再無活口。
阿渺又急又氣,收回冰絲鏈,奔上前查看倒地諸人的情況, 隻見刀口之處鮮血汩汩,皮翻肉裂、深可見骨,哪裡還有一絲生機?
畢竟是她間接導致這些人丟了性命,阿渺胸中泛起一股愧疚,感同身受地體會到了那日白瑜殺人後的心情,嗓子裡堵得萬分難受。原本她是因為懷疑這對平民裝束的殺手、跟之前殺了魏王府暗衛的人是同一批,想要擒住查問,以此打聽出白瑜的情況和下落。
誰料到這名字和性情都狂妄的青門弟子,下手竟是如此狠絕……
“你最好彆碰屍體。”
身側的無瑕,一臉神情疏漠,默然收起軟劍、摁入腰間蹀躞,“上麵有毒。”
有毒?
阿渺竭力忍下不適,站開了些身來,卻看不出屍體上有中毒的跡象,“什麼毒?”頓了頓,又追問道:“這些人是誰?為何要殺你?”
她擔心對方沒認出自己,“我是穆山玄門的弟子。上次我們在天穆山……見過麵的。”
不但見過,還打過……
“我知道。”
無瑕語氣淡漠,依舊是散漫柔軟的京都口音,“我認得你的兵器。”
他轉過身,朝鬆林邊的一叢灌木走去,彎腰從後麵抱出一個人來。
阿渺跟了過去,認出正是那日同他一起上山的小僮。小僮像是受了傷,衣服上沾染著好幾處血跡,人昏迷未醒,四肢軟軟垂下。無瑕查看了一下孩子的脈搏,掏出藥瓶喂了他一些藥露,然而將孩子抱起,站直起身來。
阿渺見那孩子似是傷得不輕,小臉上血色全無,“他沒事吧?”
無瑕沉默不言,起身時、被地上的荊棘絆了下,身形微微一晃。
剛才他以一敵眾,縱然身法淩厲,卻也受了不少傷,衣袍上血跡斑斑。而從前充當他眼睛的師弟又昏迷不醒,行動間再難如往日那般從容。
阿渺下意識伸手,拽著他的衣袖、拉扶了一把。
無瑕不動聲色地挪了挪身體,從阿渺手中將衣袖抽了回去。
“無需你幫忙。”
他微微側過頭,似乎辨認了一下夜風的方向,然後轉過身,抱著小師弟便緩緩朝鬆林中行去。
阿渺早領教過這人性情的疏離與冷漠,知道跟他交流不會容易,但心裡擔憂著白瑜的狀況,還是厚著臉皮地跟了過去,攔在麵前。
“你雖然不需要我幫忙,可我剛才畢竟已經幫了,就算你不言謝,也至少回答一下我的問題吧?”
夕光已斂、夜幕初臨,林間光影晦暗,零零碎碎地投印在男子的麵龐上。
“你出手幫我,自然有你的目的。”
他的口音,明明是阿渺最熟悉而眷戀的柔軟鄉音,偏生卻語氣冰冷,“既然是為達成自己的目的,與我又有何乾?”
阿渺不可置信地仰頭瞪著他,恨不得用目光在他覆目的輕紗上剜出兩個洞來。
她將語氣竭力控製得和善:“那就算是我現在誠心誠意請你幫忙,可以了吧?”
無瑕越過她,繼續前行,“不想幫。”
阿渺攔住他,語氣漸轉鋒利,“我前幾日剛見過映月先生。你這般無禮,就不怕連累你們青門的聲名?”
“師叔祖若因為這般小事就為難我,那我不敬他也罷。”
阿渺此生見過的怪人不少,卻還不曾遇到過眼前這種油鹽不進的。
“既如此,那我也不必顧及青門的麵子了?上回你使詭計讓我劃傷了手,我可還一直記著呢。”
她雙手拉開冰絲鏈、鉤動暗藏的烏金絲,將寒鐵雕製的薔薇花“啪”地一聲彈開,徑直掠向無瑕的脖頸。
無瑕聽到風聲,卻不避不躲,任由那薔薇花纏上了自己的咽喉,鋒利的花蕊劃過下頜、留下了一道鮮紅的血痕。
“你!”
阿渺這回真是無語了。
這又是什麼攻心的招數?伏低作小、裝可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