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的車隊快要抵達長平時, 恰逢河內郡捷報傳回:
安思遠所領的前鋒營,突襲沁陽成功,順利拿下郡內這座最緊要的重鎮, 徹底打通了通往洛陽的進攻路線!
消息傳回, 軍心大振,待翌日皇室的車隊到達長平行宮時,一直還能遠遠聽見城外軍營中傳出的號角聲和擂鼓聲。
阿渺下車進到皇室暫居的“行宮”, 稍作休整, 便隨蕭劭去了城外的中軍大營。
此時長平的大營之中, 聚集了安氏麾下最精銳的主力,阿渺與蕭劭驅策坐騎登上高原, 見下遊河流沿岸的曠野之上, 密密層層的紮著營帳, 印著大齊與安氏徽記的各色旌旗, 在風中張揚招展。營地外圍的空曠之處, 騎兵步卒各自操練,兵甲軍刃的鏗鏘相撞之聲、戰鼓聲,不絕於耳。
生平第一次, 離真正的戰場如此之近!
阿渺忍不住撩開帷帽的紗簾,迎風呼了口氣, 挽韁歎道:“好壯觀啊!”
蕭劭身側的幕僚夏元之,接過話笑道:“自古窮文富武,這麼多的兵, 也難怪安侯動不動就向朝廷要軍糧、討軍資。這遠遠望去,哪裡是兵將,分明是漫山遍野白花花的銀兩嘛!”
周圍諸人都笑了起來。
蕭劭亦牽了牽嘴角,隨即又肅色道:“養兵實屬不易, 屆時如何有效用兵、如何儘快拿下洛陽,還望諸君能與安侯通力合作、議定良策,助大齊早日入主中原。”
眾人在馬背上躬身行禮,“是!”
蕭劭打馬自高地而下,馳近營地。營外的將領看清來者形容,當即抬手停止著操練,領兵將整頓衣甲、敬肅分列,自己上前行禮道:
“參見魏王殿下!”
蕭劭翻身下馬,扶起將領,“婁將軍請起。”
這時,另一隊人馬從軍營大門的方向疾馳而來,當前一人,驅策著一匹高大的軍馬,行速極快,身上的銀盔銀甲映著驕陽光芒,耀人眼目。
“少將軍?”
婁顯倫扭過頭,隨即起身,抱拳朝正從馬背上躍下的安思遠行了個禮,語氣驚喜:“少將軍何時從沁陽回來的?”
“剛回來!”
安思遠拍了下婁顯倫的肩膀,上前衝著蕭劭咧嘴一笑,“五哥!”眼神卻飛快瞟向跟行在蕭劭身後方的阿渺,“你們到長平了?走!我接你們入營!”
他重新上了馬,引領著隊伍向營門方向行去,一麵不著痕跡地減速落至阿渺身側、與她並駕齊行。
“你還好吧?”
安思遠並不知道阿渺中毒之事,隻擔心她因為上次離家出走、被蕭劭責罰,抬手朝前指了指,無聲地用嘴型問道:“沒罵你吧?”
想起上回蕭劭找到自己時的模樣,安思遠就禁不住心裡發怵。原本他還想在沂州多留幾日、等一等阿渺的消息,但知曉了始末的安錫嶽沒給機會,直接就把他踢回了軍營……
阿渺搖了搖頭,透過帷帽的紗簾去瞧安思遠,見他數月在外征戰,人曬黑了不少,身形也比從前更高壯了些,被一身鋥亮的盔甲一襯、頗顯得有幾分成熟的將領風範,可偏偏比手劃腳的動作神情還像個小孩子似的。
她遂也心無芥蒂地輕笑了聲:“你怎麼知道是我?我可戴著帷帽呢。”
“除了你,還有哪個姑娘會跟在五哥身邊?再說……”
安思遠飛快地瞥了眼阿渺的纖腰,清了下喉嚨,“你腰上的冰絲鏈我也認得啊……”
阿渺順著他的視線垂了垂眼,亦有些窘迫,沉默一瞬,調換話題道:“聽說你在沁陽打了勝仗?”
“就一座小破城。”
安思遠扯了扯嘴角,語氣滿不在乎,“沒啥大不了的!” 話雖這般說著,還是忍不住把攻城的細節,挑最精彩的,一一都講給了阿渺。
一行人抵達中軍大帳。
安錫嶽領著麾下幾名大將,圍立在帳中的布陣沙盤之前,早已等候在此。
出乎阿渺的意料之外,安嬿婉居然也在。
諸人彼此見禮,兩個久彆重逢的小姐妹,自然又比旁人更親昵了些,拉了手,站到帳內的一角,開口的第一句話,不約而同的都是:
“你怎麼來了?”
北疆風俗,不似中原,並不避諱女子出入軍營。而自從上一回中毒醒來之後,阿渺就漸漸注意到,五哥或是出於愧疚彌補之心、又或是真的認可了她的能力,不再在談論政事時回避她,甚至還會主動將涉及戰事布局的謀劃解釋給她聽,讓她一點點地參與到朝政的決策中心來。
倒是嬿婉,從小就最厭煩打打殺殺的軍務之事,眼下跟著一群將領待在這中軍大帳之中,頗讓阿渺覺得驚訝。
嬿婉飛快地朝主位方向瞥了一眼,扭回頭,幫阿渺摘了帷帽,“我跟我娘吵架了。她一生氣就跑回風閭城去了,我總不能也回去挨她罵吧?所以隻能留在爹爹這裡了。”
“吵架了?”
阿渺一直因為上次嬿婉笄禮之事而心存愧疚,留心去看她的額頭,見沒有留疤,心石總算落了地,關切問道:“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