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阮貴妃的安排, 蕭劭事先備下的第一批人,順利進到了建業內城, 以商戶的名義被安排進了盧康坊。
阿渺如今對外依舊是蕭令露女官的身份,因為令露的婚嫁事宜、出麵與豫王來往,倒也並不太引人生疑,便跟著豫王去了一趟盧康坊,與來人見了一麵。
商戶領頭之人,是趙易從前的部屬, 向阿渺和豫王推演了一番暗殺陸澂的各種可行操作,從正麵擊殺、到設置陷阱、甚至用毒,阿渺也時不時提上幾個建議,聽得豫王在一旁嗤笑不已。
出門之後,豫王領著阿渺上了馬車,睨著她, 道:“你要安置的人, 已經給你安置了,一個月之內, 讓我見到陸澂斷了一隻手、或者一條腿,便也罷了。”
聽了剛才那一番推演,也沒覺得有什麼令人驚豔的奇思妙計, 看來那北齊魏王也不過是浪得虛名, 未必能成事!他伸出手, 從案上勾過一把酒壺,給自己淅淅瀝瀝地斟了杯酒。
“不然的話……”移目打量著阿渺, “你哥哥兌現不了承諾,我娘可是答應了我,要把你扣在建業, 做我的媵妾。”
就算殺不了陸澂,把這個小美人留在身邊玩弄玩弄,也倒不算虧……
他仰頭喝了一口酒,湊近阿渺,“建業城裡的人不是喜歡凡事都講身份嗎?你是皇女,生母出身也不錯,倒是夠資格做我的妾室……”
阿渺偏開頭、避開噴到自己麵頰上的濃重酒氣,“答應過你們的事,自然辦到。你答應過我的事,也最好不要食言。”
“食言?”
豫王嗬嗬笑了起來,挪開了些身子,“我倒不想食言。可陸澂,也沒有那麼好殺。”
阿渺琢磨著他的語氣,“你們以前是不是下過手、但沒成功?”
豫王喝了口酒,“自然試過。”
半晌,沉聲道:“他很小的時候,我娘就下過手,結果人也沒死掉……”
阿渺沉默一瞬,順勢道:“你既然知道陸澂不好殺,那就不要催得太急啊。”
“不要太急?”
豫王連飲了幾大口酒,一時有些酒氣上頭,仰倒在軟墊上,“我本來是可以不急……小時候父皇說過,他的一切,將來都是我的……”頓了頓,“可為什麼……現在又猶豫了?”
他陷入沉寂,過得片刻、又突然坐起身來,從案下的暗格裡取出一個瓶子,倒出一粒藥丸,神情陰鷙地吞進了嘴裡。
“你覺得,本王比陸澂如何?”
他盯著阿渺。
阿渺這幾日與豫王接觸,也用心觀察過他,此刻被突兀提問,便挑好的地方說道:“殿下豁達有風采,行事嚴謹有思慮,對待屬下……有將帥馭下之風,而且殿下還有父母的寵愛,這一點,是陸澂肯定比不上的。”
“我不是問你這個!”
豫王朝阿渺靠近了些,麵色漸漸透出異樣的潮紅,“我問你,我樣貌比之陸澂如何?”
他五官長得像阮貴妃、過於稚氣嬌俏了些,個子也不高,自小在軍營習武的經曆、反倒令身型顯得有些矮壯,單論樣貌,並不出眾。
阿渺斟酌了幾種說辭,感覺都似乎太假,最後開口道:“陸澂小時候,因為特彆難看,宮裡的人叫他‘肥狸貓’。”
豫王嗤嗤笑了起來,擠坐到阿渺身邊,逼視著她,“那他現在呢?你是不是覺得,他現在長得比本王好很多?所以柔然的公主那麼爽快就答應嫁給他?”
阿渺挪開了些,“我不覺得啊。有可能……柔然公主就喜歡他那樣的吧?”
“那你呢?”
豫王眼色暗沉,“你不想急著殺他,是不是心裡跟那柔然公主想得一樣?”
阿渺哭笑不得,“怎麼會?”
之前覺得豫王有些輕浮放縱,沒想到竟還幾分瘋癲,倒黴的是他有武功底子,沒法不留痕跡地對他出手,要是他真發起瘋來,她還真有點不知該如何應付……
“那你躲什麼?”
豫王伸手扳過阿渺的雙肩,猛地用力,將她摁到在軟墊上,仰麵與自己相對。
“本王吃了藥,上百童男心間血煉製的靈藥,將來一定比陸澂長得更好更英武……”
他俯低頭,鼻尖湊到阿渺的鬢邊,呼吸中帶著灼熱的酒氣,“黎璜說,那日陸澂拆了你們的馬車,卻沒把你怎麼樣……你說他是不是像父皇說的那樣,對你有些不一般?”
阿渺心中翻滾著他之前的話,隻覺萬般惡心,顫著聲說:“他若對我不一般……那就,就不會拆了我們的馬車……”
豫王沉吟著,忽而一笑:“也對。你哥廢了王迴,他不可能不報這個仇。”
他慢慢地坐起身來,往下拽了拽衣襟,伸手撩開了車簾。
車簾外,是毗鄰皇城的街巷,青溪橋頭、七橋坊……再到一條左側院牆異常高大的深巷。
阿渺平複了一下心情,越過豫王身後的車簾縫隙朝外望去,久遠的記憶浸襲而來。
這不就是……
當年他們母子三人逃離慶國公府的那條巷子嗎?
“你是……要帶我回你的府邸?”
昔日慶國公府的很大一部分,如今都改建成了豫王的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