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渺確實是想要留在內城之中,卻不料豫王直接將她帶回了離皇城如此近的王府,這對她而言,倒是會讓行事更便利了許多。
豫王靠著車廂壁,視線飄忽地掠過車外景物,答非所問:
“你覺得,建業城好看嗎?”
不等阿渺回答,他又低低地笑了聲:“我覺得一點兒也不好……”
阿渺見他麵頰潮紅,不知是醉得厲害、還是剛才吞下的藥丸裡有致幻的作用,索性緘默不語,不去接他的話。
豫王扭過頭,盯了阿渺一眼,似笑非笑,“你是不是在想,本王像個瘋子?”
馬車駛過一排像是修葺過的院牆,他將車簾撩開了些:
“你看那堵牆。那是陸澂母親死的那晚,被他放火燒塌過的。陸氏傳了八百年的宗祠,被他一把火地全燒光了。他,才是陸家最瘋的那個……”
他嗤笑了下,眼神流露出略帶醉意的譏誚,“建業城裡的人,都是瘋子!”
阿渺抬起眼,望向簾外飛快掠過的新壁青瓦、光禿頹敗的越牆枯樹,緘默沉吟。
原來,那晚的火……
那晚讓他們得以逃生的大火,竟然……是陸澂放的?
馬車停了下來,豫王拉著阿渺下了馬車。
矗立麵前的,是一座華麗堂皇的府邸。
阿渺抬眼瞧見“公主府”三個字,吃了一驚,拽住豫王,“我們……不是去你的豫王府嗎?”
豫王不答話,捏著阿渺的手腕,半拽半拖的,拉著她踏進了公主府的大門。
“殿下!”
阿渺的侍女霜華從隨行的仆婢馬車中掀簾而出,快步地追了過去。
公主府的府吏自是認得豫王,不敢直接阻攔,上前勸堵道:“殿下要見公主,也得容小人先通傳一聲,不能就直接硬闖啊!”
“本王來看自己的姐姐,為何需要外人通傳?”
豫王挑著眉,“難不成在姐姐眼裡,本王還不如一個外人?那她在父皇麵前一副對我愛護有加的模樣,全都是裝出來的?”
他對公主府裡的布局似乎很熟悉,拉著阿渺大步進府,徑直上了一道連通後院的圍廊。階壁上雕窗精美、形態各異,行出一段路後,便能透過雕窗遙遙望見大片落了雪的冰湖。
霜華見阿渺被豫王拖拽,幾番想上前救護,卻被豫王的隨從阻擋開來。公主府的府吏見攔不住豫王,隻得吩咐左右:“快去稟報公主!”
此時豫王拉著阿渺,已經走到了圍廊的儘頭,之前雕窗後的雪湖呈於眼前,霎時一片開闊。
湖畔處一座八角亭下,圍著屏風,人影綽綽。
七八名黑甲護衛從暗處躍出,攔在了豫王的麵前。
府吏總算鬆了口氣,快步上前,提醒道:“豫王殿下,此處已是楚王府內。”
楚王府的後院,與陸錦霞的公主府直接相通,中間隻隔著湖畔的一道圍廊。
豫王抬了抬下巴,笑意涼薄。他想要進的,本就是這楚王府。
因為有侍者先一步前去傳了話,待豫王和阿渺走下廊階時,陸錦霞已出了亭子,迎了過來。
“豫王這是做什麼?”
陸錦霞攏了攏侍女為她批上的鬥篷,髻上的紅玉珊瑚步搖襯得麵色嬌豔,視線在被豫王緊拉著手的阿渺臉上流轉而過,“這位是……”
豫王把阿渺朝前拽了拽,“怎麼,皇姐竟不認識越陽長公主?她不是你從表妹嗎?還有程駙馬,不就是長公主母家的表兄嗎?”
他將微微潮紅的麵龐湊近阿渺,語帶譏誚:“你眼巴巴地來拜訪親戚,可我皇姐卻不想見你,怎麼辦啊?”
說話間,視線卻越過錦霞,投向她身後的湖亭裡。
亭下展開的圍屏處,一道臨湖而坐的俊逸身影,正側著身、望向湖邊,姿態疏冷。
錦霞看了眼阿渺,頜首致意,“原來是越陽長公主。”
阿渺的手腕被豫王掐得吃痛,又沒法催動內力強行掙開,隻得也對錦霞還了一禮,“打擾了。”
豫王突然伸手攬過阿渺的腰,笑道:“都是一家人,不用那麼客氣。”抬起眼,看向錦霞的方向,“阿娘說,北齊的兩個長公主,我都能娶。”
錦霞怔了下,淡然一笑,“那恭喜豫王了。”
豫王視線再次越向亭內,撫在阿渺腰間的手慢慢上移、摁至她的後頸間,側過頭,在她耳邊說道:
“看來你沒騙本王,他對你,果真很一般啊。”
說話間,指尖猛然用力,阿渺措手不及,喉間頓時氣息逆塞,嗚咽著咳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