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窄的內城巷道, 使得隊伍難以並馳而行。
陸澂一馬當先,率先抵達巷口之時,抬眼便見阿渺所乘的那輛馬車歪斜地停在巷牆之下, 兩名護衛身受重傷、癱倒在車前, 車簾被撕開了一大截, 裡麵傳來女子慌亂的哭泣聲。
他的心猛然攥緊, 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勒得馬、如何下得坐騎, 意識恢複的一刻,人已衝進了車內!
之前替阿渺送還大氅的那名侍女, 後背、手臂上鮮血浸染, 歪倒在車窗旁。另一名侍女側身護著阿渺,手腕間亦是鮮血淋漓,見到陸澂闖入, 發出一聲尖叫, 擋在了阿渺身前。
阿渺正迅速地將脫下的夾衣塞進車板內,一抬眼,見陸澂拉開了霜華,朝自己望來, 眼中儘是惶恐與焦灼。
她來不及銀針刺穴,因此不敢開口,隻像是害怕極了似的, 氤氳的雙眸驚恐地望著他。
霜華重新護了過來, 擋在了陸澂與阿渺之間,帶著些哭腔:“請楚王殿下彆……彆靠這麼近。於禮不合……”
陸澂見阿渺沒有受傷, 撤開了些身,扯過霜華的胳膊、看了眼她手腕上的傷口,又轉向倒在一旁的雪影, 探了探脈搏,點穴止住了她的血,沉聲問道:
“傷你們的人,有沒有說什麼?”
這兩名侍女的傷口,細而深,應是被那人冰絲鏈上的鏈頭所傷。
她既投了祈素教,又為何要刺殺北齊的長公主?
霜華聲音微顫:“那人好像說了句……要怪,就怪魏王……”
魏王?
陸澂似有所悟,又抬眼看了下蜷靠著車廂壁的阿渺,心中猶如針紮。
他撩簾下車,解下腰間令牌、交予趕過來的神策軍統領。
“持我令牌,立刻封鎖九處城門,全城搜捕可疑人等!”
這時,一位部屬快步上前,低聲奏道:
“殿下,按您的吩咐,上次在子雲草廬跟刺客交過手的人都找來了。”
說著,引領著陸澂走到巷口的另一側,將兩名護衛喚了過來。
而此時車內的阿渺,借著陸澂暫時離開的工夫,迅速直身坐起,銀針刺穴、變換嗓音。
霜華則扶起雪影,動作麻利地為她包裹傷口。
各人心裡,都暗自鬆了口氣。
另一頭,陸澂向那兩名護衛詢問當日刺客行刺王迴時、所用的具體招式。兩人一麵演示,一麵回稟道:
“當時第一名刺客被我們以圍陣阻擋住,瘋了一般地硬闖上來,我們本來以為憑借數量上的優勢,必定能抵擋住那人,可誰知又衝過來第二名刺客,劈出一招極快極刁鑽的刀法,將我們的防禦一下子就擊破了。”
說著拔出刀來,演示了一招在平地間鳧掠而起的攻襲手法,“就是這樣。”
接著又道:“頭一名刺客殺了郝將軍之後,就好像突然沒什麼力氣了,屬下聽她喊了聲‘速戰速決’,聲音聽上去像是個女子。”
另一名護衛也認同了這個說法,又補充道:“那晚下著暴雨,衣衫儘濕,屬下瞧著傷王大人的那名刺客,身形看上去,也像個女子……”
陸澂良久沉默,末了,摒退諸人,兀自靜思不語。
如此說來……
那晚在子雲草廬圍攻他們的,當真,竟……是祈素教?
神策軍的人,將四周的街巷嚴密地控防起來。
陸澂重新上馬,聽了神策軍統領回稟的一些事宜,又返回到阿渺的車前,躑躅半晌,隔著簾子問道:
“殿下,可好些了?”
阿渺清了下喉嚨,與霜華交換了個眼色、確認聲音聽不出破綻,緩緩開口道:“我沒事了。”
陸澂挽著馬韁,斟酌道:“刺客在逃,眼下京城並不安全。殿下若不介意,可先隨我回府。”
阿渺摁著簾角,沉默了會兒。
“我還是回豫王府吧。”
她聲音輕微,“還是……不要麻煩你的好……”
陸澂握著韁繩的手指緊緊攥起,想起之前在慈恩寺對她說過的話,心口刺痛,隔了許久,方才吐出聲來:
“可我有話,想對殿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