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該來得這麼快的……
若不是那般急切地想要將人偶送去她身邊,他就不會一路快馬加鞭、風馳電掣,也就不會那麼快就返回京城,看到眼前的這一幕。
隻要不是親眼看見……
他就可以自欺欺人地以為……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背負著阮氏的死士躍了過來,喘息著急道:“禁軍要上來了,趙將軍快帶公主走!”
說著,揮動手中折斷了長杆的鐵槍,向陸澂猛衝而去。
趙易拉住阿渺,迅速西撤。
承極殿一帶是整個建業皇宮最中心的一處,周圍宮闕林立,飛簷相接、參差錯落,從一座宮殿的飛簷躍至另一處的殿頂並不太難。兩人之前就曾細細研究過宮中的布防與布局,早已確定下幾條不同的逃生路線,全都通向銀安閣旁的宮牆。
阿渺輕功過人,趙易亦是身經百戰,隻不過眼下兩人皆有負傷,還帶著個哭喊不止的小孩,難免留下被人追蹤的痕跡。
趙易扯下一截衣袍,堵了哲成的嘴,又把懸在腰間的人頭重新包裹一番、止了血滴。阿渺攀著殿簷邊的參天古木扭頭回望,隻見無數的火把在建業宮快速地蔓散開來,其中一路正朝他們的方向急行而來。
兩人順著樹乾躍至地麵,轉行於繁密的庭院花木之間,向西南方疾速掠去。
之前留在承極門放火的幾名死士中,有兩人活了下來,按照約定此刻已等在了銀安閣附近,見阿渺與趙易行至、從暗處現身:
“殿下!”
“趙將軍!”
銀安閣旁的宮牆在兩年前塌過角,因為那時陸元恒剛登基,宗正寺的人覺得不太吉利,加之宮牆的位置偏僻,便摁下了沒有上報,之後也沒有怎麼修補過。由於城牆頂上有了塌陷,禁軍無法上去駐守,便成了整座宮牆中戍衛最薄弱的一處。
唯一的難題,就是這樣高而光滑的牆壁,幾乎沒有攀登的可能!
除非……是曾經攀過相似牆體的人。
阿渺從趙易手中取過軟劍,又接過一名死士遞來的繩索、纏到腰間,站到宮牆與閣台相接連的夾角處,仰頭望向高聳的牆頭,深深地吸了口氣。
手中冰絲鏈錚然彈出,身形隨之而起,足尖輕點牆壁,向上躍起,另一隻手上的軟劍飛快嵌入壘石間的縫隙,向上,再釘出鐵薔薇……
就如同那夜在深井之中,左右配合著,一點點地向上移動。
鐵薔薇能維持拉拽的時長非常有限,而宮牆石塊間的粘合劑又比井中的礫石泥層堅硬太多,即使阿渺早有心理準備,每一次的移動依舊是萬般艱辛,肩膀和手臂的箭傷處更是鮮血汩汩直流。
她唯恐自己的失誤連累眾人全軍覆沒,咬牙凝神貫注著,直到冰絲鏈繞上了牆頭的垛堞,方才暗鬆了口氣,手腕收力,順勢而起,翻過垛堞,迅速將那截韌繩接到冰絲鏈上,朝下拋了出去。
一名死士攀著繩索,很快上到了牆頭。而不遠處火把的光亮也越來越近,阿渺甚至能依稀辨認出當先之人那熟悉的身影……
“將軍先走!”
牆底被趙易催促著握住了繩索的死士鬆開手,“屬下去引開他們!”
語畢,不等趙易阻攔,便抽出兵刃朝火光漸近的方向衝了過去。趙易狠咬牙關,將綁住了手腳的哲成捆到後背上,挽過繩索、在寬大的手掌上繞了兩圈,迅速向上爬去。
城頭上的另一名死士焦急地拉拽鏈尾,助力趙易以更快的速度上行。
不遠處,火把的光亮隻是短暫地頓了一頓,隨即便繼續地朝銀安閣疾速而來!
好在此時趙易已順利攀上城牆,死士也收起了繩索,將解下的冰絲鏈奉給了阿渺。
三人疾步轉至城牆的另一邊,望向月色中波光粼粼的護城河,不及多思,同時縱身而下,“嘩嘩”數聲躍入了水中,遊至對岸。
岸邊的一排高大槐樹之下,高鼻凹眼的西域僧人智鏡牽著馬,已等待了多時。
阿渺查看了一下哲成的狀況,翻身上馬,問智鏡:“大師來時,可有驚動守兵?”
智鏡也拽韁上了馬背,搖了搖頭,“今夜楚王調走了皇城西的大批守軍,貧僧自慈恩寺而來,一路未曾遇到過盤查。”
阿渺緊抿了下唇線,沒有再接話,令道:
“走吧!”
幾人揮鞭打馬,往北城門疾馳而去。
與此同時,奉命關閉九處城門的傳令官,亦從皇城中縱馬而出,飛馳向各大城門。
阿渺渾身濕透,強忍手臂和肩頭的傷痛、用儘全力策馬狂奔,眼看著高大的北城門在視野中越來越近,身後的天際中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鳴鏑聲,伴隨著破空射出的火箭,驅策神駿的傳令官一騎絕塵而來,示警高喊道:
“楚王殿下有令,立刻關閉城門!”
阿渺側麵的死士取過鞍下弓.弩、在馬背上轉身射出,傳令官痛呼落馬,但前麵的城門守將顯然已經收到了警示,手忙腳亂地開始關閉起城門。
阿渺眼看著前方兩扇巨大的城門徐徐合攏,一咬牙,將鐵薔薇大力彈出、擊打在趙易坐騎的後臀上。
馬匹受驚嘶鳴,振鬣狂奔而出,撞向意欲阻攔的官兵,踏翻數人,瘋一般地從正在關閉的城門間衝了出去!
阿渺手中冰絲鏈揮向官兵,對死士下令道:“帶法師走!”
死士縱身躍上智鏡的坐騎,手揮長劍,砍倒近前的一名守兵,策馬疾馳出去。
阿渺收勢回身、甩韁跟上,縱馬奔至城門之下,然而此時城門合攏的縫隙已再不容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