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渺從暗室裡出來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腦中都是茫然的一片空白。
直到蕭劭上前半擁住她、扶著她去了一旁的廂房坐下,阿渺才稍稍回過神來,撲進他懷裡,抑淚哽咽。
見到殷六娘的一瞬,她下意識的反應就是轉身逃走。
這般相似的五官、這樣刻意的安排,讓她一下子就猜出的對方的身份!
“不想幫你哥哥了嗎?”
殷六娘的聲音,在背後平靜地響起:“你可以不認我,卻不能不顧你們蕭家的存亡,對吧?”
阿渺腳下的步子驟然停滯,驚詫地回過頭,“你……你說什麼?”
那個長著跟她相似五官、卻又無比陌生的女人,笑了一笑,道:“怎麼了?你這樣看著我,是覺得我沒有能力幫你們,還是覺得……我說你是蕭家人,有些難以置信?”
頓了一頓,“雖然我不願承認,但你,確實是蕭景濂的女兒。”
廂房裡,阿渺抱著蕭劭流了會兒淚,又彎起唇角,“雖然我不想見她,可她說……我是父皇的女兒!”仰起臉,“哥哥,我是父皇的女兒!”
“嗯。”
蕭劭抬手拭著阿渺臉上的淚水,似乎也有幾分歡喜,“你是父皇的女兒。”
小時候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阿渺都活在自欺欺人的否定之中,認定阿娘臨死前說的話都是假的、認定了她隻是不想讓自己傷心才編出了那樣的謊言。可若不是因為內心深處早已篤定了真相,她又何必自欺欺人?
在暗室裡,因為殷六娘的那句話,阿渺最後躑躅地走去了她身邊,語氣猶疑:
“可我阿娘臨死前說,那個柳……柳祭酒……”
殷六娘神情冷漠,“孩子是誰的,隻有母親最清楚。我與柳千波是曾有過一段情,但你不是他的骨肉。”
她拉著阿渺的手,讓她坐到自己身邊,然後講起了從前的往事:
從汝南殷氏的沒落,到自己是如何被蕭景濂從死牢中帶進了順郡王府……講起那晚因為阿渺出生、王府對她的看守鬆懈下來,讓她有了逃脫的機會……
“拋下你,是因為我當年身不由已,你如今也大了,應該能明白我的苦衷。”
阿渺被自己的生身母親拉著手,卻感受不到一絲的熱度與溫情。
若是她不曾有過程貴嬪那樣的阿娘,她或許會覺得感動、覺得欣喜。可她曾經有過母親,並且,是天底下最溫柔最慈愛的母親……
她腦中一片空白,機械地點了點頭,然後抬起眼,問:“你說你可以幫我哥哥。你要怎麼幫?”
最後的協商,是蕭劭安撫住阿渺之後、獨自一人與周孝義進行。
或許是因為殷六娘的從中斡旋,這一回的過程,進展得比前次順利一些,但卻也不是完全沒有犧牲與讓步。
蕭劭帶著阿渺回驛館的途中,一直沉默無言,偶爾抬手輕撫她的發絲,眸色寂然。
到了驛館,早一步護送嬿婉回來的郭玄明,快步迎了過來,遞上一封密函:
“殿下,沂州急報!”
蕭劭拆開信掃了一眼,遞還給郭玄明,“沂州失守了。我們必須馬上發救兵。”
郭玄明迅速讀完密函,神色亦是大變:“聽說陸元恒麾下八十萬大軍,其中三十萬已由其次子豫王率領、奔赴建業!少將軍駐守江北和建業,統共才隻有五萬人馬,如今沂州失守,他們回撤的道路也被堵死。這……”
蕭劭默然踏入書房,至案後取過紙筆,一麵道:
“周孝義已經答應出兵。二十萬涼州精兵,由他和我同時調遣,外加江州城內三萬祈素教兵馬,會同時牽製住陸元恒的大軍後方。”
“那太好了!”
郭玄明聞言一振,繼而想起周孝義之前開的那些條件,神色又靜肅下來,“那他的條件……”
蕭劭垂首執筆,語氣淡漠,“我需要即刻在涼州與周孝義的女兒完婚,納她為側妃。”放下筆,將信紙迅速甩乾折好,遞予郭玄明:“快馬送去洛陽,讓皇兄用印。”
郭玄明接過信,人還有些發懵,確認道:“周孝義答應隻封側妃就行?他上回不是挺強硬的非要……”
他留意到蕭劭的神色,又訕訕地住了口,收起信抱拳行禮,退了出去。
阿渺盯著蕭劭,心底像是有什麼裂了開來,“哥哥……必須要聯姻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