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大的海船甲板上,陸澂伸手扶住船舷、眺望遠方。一名士兵匆匆行至,跪地奏道:
“啟稟殿下,又有兩艘敵船自入海口方向駛來!就快進入左翼的視野範圍了!”
“那兩艘船……”
陸澂開口問話,被風帶出一聲輕微的咳嗽,頓了頓,“那兩艘船,各自有幾張帆?是否配有長槳?”
“回殿下,有槳,皆是三桅九帆。”
陸澂扶著船舷,默然感應了片刻海風的方向,吩咐道:
“讓右翼的亥、戌兩船後撤三裡,待申號船能看見第一艘敵船時,鳴鏑示意。”
“是!”
傳令兵領了命令,迅速離去。
坐在輪椅上的王迴,示意侍從將自己推到陸澂麵前,抬頭問:“你是打算出手了嗎?”
陸澂有了布局水戰之心,很快便在沂州征召船艇、組出一支隊伍,於大霧之夜不動聲息地駛入了東海,繞過齊國泊船,一路南下到了入江口。
王迴對這個表弟行軍布陣的能力毫無懷疑,就隻覺得他在其他方麵實在是冥頑不靈:
“你這樣,是能掌控住水戰的先機。可這種時候逆江西行,不就恰恰讓豫王那小子漁翁得利了嗎?就算你想立軍功、想對付蕭劭,也不必非選這種辦法吧?直接從沂州去洛陽幫主上豈不更好?”
“我說了,我不是在幫任何人、也不是特意對付任何人。”
陸澂倚舷而立,垂目望向海上翻湧的波濤,“我隻想,讓這一切都早日結束。”
既然注定了隻能以輸贏來了結這場戰爭,那他也索性速戰速決。
沒有時間建造戰船,便征召普通船艇,繞過齊軍主力、從後方開啟圍剿,再將俘獲的敵船收歸己用,同時占據長江之險,徹底截斷蕭劭連通海江的布局。
王迴有些不甘地歎了一聲,但又想不出反駁的說辭來。
好像從小到大,哪怕是這位澂表弟結巴的時候,自己也從來都辯不過他……
西南方的上空,驟然升起了一枚尖銳的鳴鏑。
陸澂轉過身來,清炤的眉眼隱在逆光的陰影中,吩咐左右道:
“擊鼓傳令,準備圍攻!”
遠處的齊國戰船上,白瑜急步走到船頭,眺望向對麵幡旗飛揚的海船,又匆匆奔回到指揮台上。
“現在能看到兩艘船了。”
她對阿渺和呼延義說道:“之前哨船說他們曾被三艘船夾擊過,可我瞧那些船的構造、不似專門建造的戰船,沒有圍板、也沒有弩艙,不會是我們的對手。”
阿渺對海上的作戰方式不太了解,聞言道:
“有什麼我能幫忙的,你直接安排便是!”
白瑜不想讓公主涉險,但也了解阿渺的脾氣,知道阻她不了,且這兩艘船原本是接應所用,載的士兵不多,人手也有限。
“那公主就去弩艙照看一下機弩吧。”
白瑜交代了阿渺一些細則,又連聲吩咐左右:“拉起擋板!落帆!調轉船頭向北!”
阿渺下到甲板下的弩艙,見連成一排的機弩對準開啟的窗外,弩手們正七手八腳地拉弦、裝箭,每張機弩的前方,各自擺放著一個點燃的火油壇。
這批可連發七箭的機弩,白瑜曾反複測試過射程,一旦敵船靠近到射程範圍之內,就會擊鼓下令放箭!
阿渺站在窗邊,警惕地朝外望去。
很快,懸掛著楚王徽旗的敵船,在視野中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阿渺盯著那熟悉的徽記,唇線抿緊。
“咚!”,“咚咚!”
甲板上,傳來了鼓聲的指令。
阿渺斂肅情緒,撤身下令:
“放箭!”
燃著火苗的弩矢如急雨般飛馳而出,襲向敵船。
王迴被侍衛推入了船艙之中,剛剛停穩,便聽見外麵的艙壁上響起一連串的金木相撞之聲,緊接著,就有帶著火油氣息的焰苗、燎著窗框燒了進來!
“快滅火!”
他急聲下令。
“不用管。”
跟進船艙的陸澂製止住侍衛,抬手示意眾人後退,默然靜立著,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又一輪火箭嗖嗖射來,咣地釘到了艙外的桅杆和甲板上。
陸澂撩開艙簾一角,望向箭矢落地的位置,神色凝肅。
再一輪的箭雨襲來,落到了靠內的船舷上……
“擊鼓傳令,兩翼船隊同時包抄!”
他眉目冷峻,上前扶起王迴,“委屈表兄,先跟我上一下小船。”
白瑜扶著欄杆,不解地望著對麵已然開始燃燒起來的大船。
為什麼……既不反攻、又不撤退?
明明已處在了頹勢,還任由著船漂近過來,難不成是要送上門來讓他們屠戮嗎?
正思索間,對麵的船上突然響起了急促的鼓點。
不好!
白瑜意識到什麼,連忙大聲疾呼:
“掛帆!起槳!”
她聲音剛落,桅杆上瞭望的士兵也高喊起來:
“東南方有兩艘敵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