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方也有!有……有六艘!”
“對麵的船有小艇下水了!上麵全是士兵!”
弩艙內的阿渺,這時也看見了正從敵船頭尾處駛來的小艇。士兵身上的鎧甲與盾牌,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刺眼的銀白光芒,密密匝匝,越來越近。
“放箭!”
她指揮士兵重新拉弩,朝著小艇的方向放箭。
然而箭矢呼嘯而出,卻越過艇上士兵的頭頂,飛馳著落入了他們身後的海水之中。
這些專為海戰而造的機弩,射程遠、力量大,卻也因此體型笨重,一旦固定住了位置,就很難調整瞄準的高低與方向。
所以說……對方剛才是故意試探他們的射程,並以舍棄大船為代價,將他們引入了無法再動用機弩的範圍之內!
白瑜這時匆匆下到弩艙,神色愧疚地看了眼阿渺。
“是我大意了!以為對方沒有裝備,就輕敵了。”
她環視艙內,走到朝西的一張機弩前,彎腰裝箭,“西麵也有船來,這邊的機弩也得準備上。”
阿渺跟了過去,“這裡交給我吧!你去指揮上麵。”
說著,取過白瑜手中的箭,俯身一支支裝入凹槽之中。
白瑜退到阿渺身後,沉默一瞬,牙根狠咬,迅雷不及掩耳地出手劈到了她的頸後!
身為水軍將領,她比任何人都看得明白,眼下的形勢,已是到了無法轉圜的餘地。
前有襲兵,後有船堵,就算他們即刻棄船跳海,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她唯一能確定的,就是自己無論如何也要保住阿渺的性命!
*
阿渺醒來的時候,後頸還在隱隱作痛,耳朵裡嗡嗡鳴響。
她睜了睜眼,瞧見木板縫隙裡透入的幾縷光亮,身下的地板輕輕晃動著,海浪聲依稀可聞。
她還在船上。
隻是……
阿渺試著動了下身體,這才發覺自己的雙手被縛在一起,撐著壁板坐起身來,一抬眼,望見了坐在自己對麵的呼延義。
呼延義瞧見阿渺醒來,也是吃驚不已。
白瑜不是說,她封了阿渺的穴道,至少要三四個時辰才能醒來嗎?
阿渺此時也感覺到了內息的異樣。白瑜與她師出同門、一起長大,是世上極少能封她穴道的人之一,可偏偏阿渺之前為安思遠療傷,導致氣血逆行,反而歪打正著地衝開了穴道。
“白瑜呢?”
阿渺一麵開口急問,一麵俯身靠到壁板上,聆聽外麵的動靜。
兵器相交的鏗然聲,急促的腳步聲,還有時不時傳來的甕聲甕氣的說話聲……
呼延義試圖將阿渺從壁前拉開,“趙將軍讓公主待在密室裡,直到外麵完全安全了,再出去!她讓我告訴公主,她武功不弱、水性也好,自保足矣,讓公主不要擔心!”
阿渺躲開呼延義的手,耳朵尋到一處海浪聲尤為清晰的地方,撇開身,令道:
“你把這裡挖開些,讓我聽聽外麵是什麼狀況。我不會亂來。”
呼延義其實也萬分擔心白瑜的情況,見狀猶豫片刻,抽出匕首,在阿渺指示的地方剜出一個小洞來。
這間密室的位置,就在甲板之下。
洞口剜出,甲板上的聲音立刻變得清晰起來。
刀劍相交,急促鏗鏘,而臨駕於其上的、是一個略顯熟悉的聲音——
“拿下那個使刀的!”
王迴的語氣中翻攪著恨意:“那個用環首刀的,一定給我碎屍萬段!”
阿渺悚然抽身。
王迴……
他一定是……認出了白瑜手裡的環首刀。
那把在子雲草廬斬殺了郝傑的環首刀。
她急切地朝呼延義伸出手,“解開繩子,我得去幫白瑜!王迴不是旁人,他一定會用儘辦法取白瑜性命!”
呼延義也聽見了甲板上的對話,神色焦灼,卻不肯退讓,咬牙道:“我答應過她,不能放公主出去。”
“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她死嗎?”
外麵的打鬥聲漸漸變得密集起來,似乎所有的攻襲,都集中到了一個人的身上。
阿渺眼圈泛紅,盯著呼延義,“虎子哥。”
呼延義沒想到公主會這樣稱呼自己,一時有些局促,板起麵孔道:“公主拉關係也沒用。我既然答應了主將,那就是領了軍令!大不了,下回見到思遠,再讓他揍我一頓好了!”
阿渺垂下眼,淚珠不受控製地就落了下來。
呼延義嚇了一跳,“公主……”
“思遠他……他死了。”
阿渺抑住哽咽,抬起頭來,“他死在了建業城。呼延將軍,我從小到大,一共就隻有三個朋友……我真的……不能再親眼看著白瑜也死在我麵前了!”
甲板上,白瑜被八九名士兵圍在中央,幾番想靠近船舷,皆被堵住了退路。
她手中環首刀橫開六合,卻終是有些體力不支,抵擋的招式漸漸乏力起來。
王迴左手掐著輪椅的扶手,眼中迸著恨意交錯的光芒。
蒼天不負,沒想到,竟然在這裡碰上了那晚偷襲子雲草廬的殺手!
“給我殺!先廢她四肢!”
就在這時,船側遽然傳來木板碎裂的聲響,一道清麗的身影自船舷後縱躍而出,手中匕首折射點點驕陽,直刺王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