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渺此時內傷未愈,每次運功都免不了渾身劇痛,她明白唯一的製敵機會就是擒賊先擒王,捉住王迴、用作籌碼,才能換得白瑜的一線生機。
躍出密室的一刹,她不及思索,徑直就擊向事先根據聲音預判出的王迴方向,匕首刃光雪亮,直刺其麵門!
然而電光火石的霎那,一柄軟劍銀光乍現,似蛟龍出海般的彈向匕尖。阿渺被震得虎口一麻,胸口一股氣血翻湧哽窒,幾步踉蹌後退方才堪堪穩住了身形。
她垂目抬手,用手背使勁抵在唇上片刻,抑住了喉間湧起的那股腥甜,揚起眼來。
王迴身邊的男子,也正定定注視著她,清炤的雙目中蘊著萬般複雜的情緒。
四周充斥不絕的浪潮聲、風聲、海鳥鳴叫聲,這一瞬,仿佛都倏然沉寂了下去,茫茫的天與海之間,隻餘下了默然對望著的兩個人。
陸澂握著軟劍的手、輕輕顫了下,緊接著人轉身扶住船舷,壓抑地咳嗽起來。
王迴回過神來,看了眼陸澂,又轉向阿渺,吩咐左右道:
“給我全部拿下!”
“等一下!”
阿渺抬起手,示意從欄杆處爬上來的呼延義去護住白瑜,然後轉頭看向王迴:
“放了他們,我束手就擒。”
王迴嗤笑道:“怎麼,你還以為自己能逃得出去?”
整條船上的齊兵,已幾乎全被斬殺,剩下這幾人哪怕武功絕頂,也敵不過對方人多勢眾。
阿渺抬手將匕首抵到了自己脖子上,“你是聰明人,當知我活著比死了更有價值!放他們安全回去,我五哥才能知道我確實落在了你手裡。”
白瑜揮臂擊倒一名士兵,拄著環首刀,喘息著急聲喊道:“公主!”
阿渺目不轉睛,盯著王迴,“如何?”
王迴視線遊移。
他當然清楚,若是活捉了蕭令薇,那便等同握住了要挾蕭劭的一大籌碼,哪怕是將來攻城、把這丫頭直接綁到雲梯上,也能叫齊國人不敢亂放箭!
隻不過……
“那個使環首刀的我不能放!”
王迴思忖片刻,提出條件:“除了她,剩下的兵將,我可以放過。”
阿渺依舊抵刀在頸,聞言譏嘲一笑,“你不肯放過白瑜,無非就是想報子雲草廬之仇!你難道不知道,我……”
“放他們走。”
一直背轉著身的陸澂,回過頭來,對王迴截然說道:“就按她說的,放所有人走。”
王迴抬眼看向陸澂,目光暗沉,“你要我放了害我的仇人?”
“趙白瑜害的是郝傑,不是表兄。”
陸澂的麵容逆著光、看不清神情,語氣卻一字一句篤定:“我說過,表兄受過的傷,我必十倍還上。此言絕不敢忘。”
王迴盯了陸澂許久,最終帶著幾分不情願地頜了下首。
“好,我信你。”
他不願與陸澂鬨僵,且趙白瑜也確實並非直接傷他之人,權衡之下,遂吩咐部屬:“去找條小船來!”
白瑜見狀,自是不肯離開,拎刀要衝向阿渺,“公主!”
“彆過來!”
阿渺手腕用力,在脖子上壓出一道血痕,抑住眼中晶瑩、望向白瑜:“我的命值錢,不會有事的。你早點回去,才能早點帶我哥哥來救我。”
說完,又轉向呼延義,“白瑜交給你了。確認徹底安全之後,發個訊號給我。”
“嗯。”
呼延義望著阿渺,想到安思遠,不禁也紅了眼眶,瞥見小船停靠過來,狠下心來,拽住白瑜的胳膊,“走!”
餘下兩名負傷的齊兵,也一瘸一拐地跟了過去。
白瑜被呼延義半攬半拽地拖到繩梯旁,執拗著不肯下船。
當初在子雲草廬自己就連累過公主一次!而這一回,又是因為自己的判斷失誤讓她再涉險境!
呼延義明白白瑜的心思,氣息低促地說道:“你是大齊最好的水軍將領,要救公主、要報仇,就得先留住自己的性命!莫讓她的一番苦心白白浪費!”
白瑜眼含淚光,扭頭看向阿渺。
阿渺也正看著她,攥著刀柄的手指、握緊了些,提聲道:“快走吧!”
白瑜麵色凝重,忍著淚意點了下頭,轉身抓住繩梯,躍上了小船。
呼延義執了長槳,將小船順流迅速劃出,待徹底遠離了敵軍船隊的範圍,方才減慢了速度,取出齊軍所用的煙霧鳴鏑,用袖箭射向空中。
鳴鏑呼嘯劃過,帶出一縷青煙,緩緩地散向天空。
戰船上的阿渺,一直專注地留意著小艇離開的方向,此時見青煙升起,心中忐忑終於落下。
王迴也轉向她,吩咐左右:“拿下!”
阿渺閉上眼後退一步,手腕翻轉,將匕首毫不猶豫地朝自己的頸間大脈刺了下去!
明知自己淪為俘虜對哥哥會意味著什麼,她怎麼可能真的束手就擒?
隻是……她好像,還沒有機會跟哥哥說一句對不起……
強大的力量,驟然繞上了她的手腕。
劇痛、拉拽、擰轉。
匕首咣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