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決裂
回去時已經過了高峰期,約莫半個小時就到了。
溫藍付了錢,站到了這座鋼筋水泥的龐然大物下。不知何時,天上下起了雪,如飄絮,如棉柳,大片大團自空中飄落,卻並沒有她想象中的纏綿。
北方的雪粗糲而乾爽,刮在臉上甚至有些疼。
她數著樓層,目光定格到仍然通明的那一層,猶豫會兒走了進去。
這個點兒,前台靠在桌上昏昏欲睡,見她態度鎮定,落落大方,對方不疑有他就放她上去了。
“叮——”電梯門開。
溫藍深吸一口氣,不知為何有些畏懼。
但她向來不是退縮的人,隻猶豫了會兒便大膽邁步向前。
淩旭有單獨的辦公室,不過,這會兒他的辦公室裡並沒有人,連燈都沒有開。
溫藍的目光循著走廊朝部門普通職員辦公區望去,那裡燈火通明。
她腳步放輕,一步一步邁了過去。
“淩哥,乾嘛啊?我工作還沒完呢。”女孩嬌媚的笑聲從半開的玻璃感應門內傳來。
溫藍在拐角處停住步子。
是鐘佳悅,穿著淺藍色的職業裝,妝容清純而淡雅,正羞怯地逃避著身後人的親吻。抱住她的,是一個俊朗、倜儻的年輕男人,他單手攬著女孩的腰,另一隻手撐在她身邊,若有似無地低頭吻她,不讓她好好工作。
可不就是淩旭?
他的臉上帶著迷人而自信的微笑,略帶幾分調侃,低頭在鐘佳悅耳邊說了什麼。
鐘佳悅臉頰緋紅,回頭捶打他:“你好壞啊——”
溫藍表情麻木,心裡似乎隻剩下漠然的風聲在呼嘯作響。
她捏緊了手機,從一開始的震驚、茫然漸漸回神,轉而生出一種名為惱恨、嫉妒的東西,可漸漸的,又變為不甘和無力。
如果說他不愛她,為什麼要窮追猛打那麼久?在她坐過站後,放下手頭的工作橫跨大半個中國過來找她。
當時她坐在冷清的候車大廳,想著要不找個旅館算了,抬頭就看到他風塵仆仆地出現在她麵前,大冷的天,身上隻穿了件襯衣,額頭都是汗,眼睛卻很亮:“我終於找到你了。溫藍,你怎麼這麼笨啊?這都能坐錯?”
她當時鼻子就酸了,問他:“你怎麼都不穿件大衣?”
當時他追了她快有大半年了,他已經是一家投資銀行的高層,而她,還是一個應屆畢業生,差距懸殊。
不過她還是沒有答應,因為剛剛經曆了一段失敗的感情,不打算再找。
可就是這件事,忽然撬開了她緊閉的心扉,任由他抱住自己,把熱燙的唇貼在自己的眼皮上。她閉上眼睛,微微顫抖。
“你知道你有多美嗎?寶貝!我為你發瘋,我要愛你一輩子!”他當時的眼睛裡好像有一團火。
可這樣信誓旦旦,這才不過兩年誓言就碎了。
溫藍平複了好久,拿出手機給他撥了一個電話,心裡忽然冷漠地想:不知道他會怎麼說。
隔著玻璃,她看到淩旭拿出了手機,眉梢跳了一下,皺著眉,推開了懷裡的鐘佳悅,站遠了些才接通。
“喂,藍藍。怎麼這麼晚了還給我打電話?”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柔體貼。
溫藍冷冷地望著他,忽然快要不認識這個人。
見她不開口,淩旭心裡忽然生出一種不安,下意識朝四處望去。
同一時間,溫藍拿著手機緩緩走出他的視線盲角。
感應玻璃全然打開。
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溫藍就這樣靜靜地望著他,像是在重新審視他這個人。
淩旭的表情有一刹那的慌亂,但他很快就鎮定下來:“藍藍,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溫藍沒有跟他鬨,隻是冷冷地盯著他:“好,你解釋。”
淩旭沒料到她這麼不按常理出牌,頓時噎了下。他的表情變得有些煩躁,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麼說。
溫藍笑了,笑得諷刺而悲哀:“淩旭,你太讓我失望了。”
她的目光又落在他身後的鐘佳悅身上。
鐘佳悅的表情有些不自在,躲開了她的目光,小三在正室麵前多少是不光彩的,可心裡又有些不甘不願。
目光落在對麵女人身上時,她又下意識掐緊了掌心。她自詡長得不錯,可在溫藍麵前,毫無優勢可言。
溫藍骨架纖細,但不是那種乾癟的瘦弱,身材高挑,腰肢和臀部的曲線尤其迷人。
她生得一雙桃花眼,眉眼溫柔而嫵媚,笑起來時,天生就有毫無攻擊性的親和力。偏偏膚色雪白,氣質沉靜,側麵望去鼻梁高挺,眼神澄淨而漠離,當她專注地望著一個人時,有種亙古幽遠、令人心悸的美麗。
這樣的美貌和獨特的易碎氣質,能在茫茫人海裡一瞬間抓住其他人的眼球。
她真的很討厭溫藍,明明一樣的南方小城市出身,為什麼她的命這麼好。要嫁給淩旭這樣的男人?
她第一眼見到淩旭時就被他吸引了,外貌帥氣,氣質爽朗,笑起來的時候,能讓人的呼吸都放緩了。而且,因為第一天是他帶來她來公司的緣故,上司、前輩竟都對她格外和藹。
一開始她不明白,直到某個前輩告訴她,淩旭家世不凡,除了本人能力出眾外,出身也為他提供了不少便利,讓他在這個年紀混到這家業內數一數二投資公司的高層。
可是這樣的男人,卻要跟溫藍結婚了。
但是轉念一想,溫藍再美命再好又如何,淩旭還不是被她弄到手了?
她心裡有一種扭曲的快意。
“淩旭,分手吧。”溫藍從包裡取出裝著鑽戒的盒子,走過去,輕輕放在了入門口的第一張桌子上。
她轉身要走,淩旭快步上前拉住了她,握住她的肩膀:“藍藍,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我保證絕對不會有下一次。”
“鬆手。”溫藍一字一頓。
淩旭看著她平靜的表情,心裡忽然生出從未有過的緊張和焦慮,他鄭重地說:“相信我,我隻愛你一個人。其他女人,不過是玩玩罷了。”
鐘佳悅如遭重擊,難以置信地望著他。
她幾次想衝上來質問,可到底還是不敢。淩旭不止是她的上司,掌握著她賴以生存的工作,以他的背景和家世,要讓她在這兒混不下去,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她不能賭,不敢賭。
隻能用怨毒的目光瞪著溫藍。
溫藍真的覺得累了,本來心裡僅存的一絲美好希冀,全部被眼前這個外表光鮮內心腐爛的男人打碎得徹徹底底。
她甩開淩旭,轉身就走:“年底的婚禮取消,淩旭,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
“溫藍!”淩旭怒極,額頭青筋都冒了出來,“婚宴都準備好了,請帖都發出去了,你現在跟我說不結?你讓我的臉往哪兒擱?!”
“這是你的事情。”溫藍回身,冷淡地望著他,“在你出軌的時候,你就應該想好善後工作。”
淩旭痛苦地望著她,表情又緩和下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對你吼。但是溫藍,結婚不是兒戲,圈裡都傳遍了你要跟我結婚。你有沒有想過,要是婚禮突然取消,外麵人會怎麼說你?”
溫藍沉默。
她當然知道。一般來說,那些人不會過於苛責男人,隻會在背地裡議論女人有什麼什麼問題。
這個社會,對男人要寬容得多。
何況淩旭家世出眾,模樣、能力都是上上等,圈裡愛慕他的女孩子也不少。
而她,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北漂女孩。
可是,那又怎麼樣?她捫心自問,並不是一時衝動,都已經被她撞破他和彆的女人親親我我,她怎麼還能和他共度餘生?
“我已經決定了。以後,除了工作關係之外不要再聯係了。”溫藍說。
——中宸資本和她所在的鼎華還有合作。
“你——”淩旭怒不可遏,英俊的麵孔忽然變得有些猙獰,他猛地拽住她的手腕,“你彆做出這副表情!說到底,你也不是多麼喜歡我!要不是我一直舔著你,你會跟我在一起?又怎麼會因為這種小事就迫不及待地跟我分手?!你心裡還想著你那個前男友對不對?!”
其實,溫藍和他們那個圈子裡的人有來往,他早就知道了,也曾聽過不少。據說她和圈內一位舉足輕重的人物有過一段,還持續了四年,不過兩年前就掰了。
一開始她沒有主動跟他交代過,直到一次飯局,他一朋友看到溫藍,席間一直看了好幾次,等她去洗手間了才悄悄搡他胳膊:“行啊你,能耐了。能把這位‘大小姐’弄到手?”
他沒懂,放下酒杯看向對方。
對方笑得促狹,可能是多灌了兩杯,也可能壓根不把此類女人當回事,當他是玩兒呢:“那位的前任,據說在一起時寶貝地跟眼珠子似的,帶她去景山那邊的紀念館還得提前清場。人一個電話說想吃醉蝦,直接包架飛機連夜從太湖運過來。這是什麼待遇?跟民國時候的姨太太似的。”
淩旭喝著酒,沒應。
一般這個層麵上的人不屑做這事兒,太招搖,顯得不太聰明,這個道理對方這個層次的人不可能不懂。
既是如此,那就是有意為之。這樣明目張膽的偏愛,不懼流言蜚語,他一個局外人都聽得心頭熱切。
何況身為局中人的溫藍?
心裡的複雜很難用一語來描述。一方麵,聽到女朋友和那樣耀眼的男人有過牽扯,多少會有些不適。可另一方麵,也會產生一種微妙的自得心理。
那樣的出身,何等顯赫,不還是跟他共用一個女人?
還是個過去式。
對於那一階層的人,淩旭的心情也是很複雜的。既有些瞧不上,覺得是一幫靠著父輩蔭蔽混日子的膏粱子弟,一群不勞而獲的蛀蟲,可真的拿自己和對方比較時,又會難以抑製地產生自卑心理。出身,有時候確實是一道鴻溝,天生就拉開了距離,他們天生就享有自己奮鬥一輩子都沒有的權利、人脈和地位。
他家世雖然不錯,可要是比較起來,又比真正那個層麵上的人要差一點。
見他死死瞪著她,恨不能把她吃了,溫藍深吸一口氣,冷笑:“你真挺會倒打一耙的。”
“難道不是嗎?!”冷旭同樣冷笑,“都被人玩爛了,還在這兒跟我玩清高?溫藍,能不能收起你那副清高的表情!你以為你是什麼?人家不過拿你當玩意,玩兒玩兒新鮮。除了我,誰還願意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