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伺候的鴛鴦見他吃得快,怕他噎著了,故想上前給他布菜,卻叫寶璁攔住了,道:“我自己吃,姐姐替我布菜,不但姐姐累著了,我還吃的不爽快。”說著又埋頭吃起來,還伸筷子去夾賈母麵前的那盤子菜。
賈母看著寶璁吃得香,便樂嗬嗬笑著對鴛鴦道:“彆管這臭小子了,讓他自己吃,不知道的還以為家裡餓著他了。”
寶璁沒搭話,隻專注地吃飯,賈母便覺有些沒趣。若是說寶玉,寶玉少不得回些湊趣的話來回應,一來一回的,祖孫兩個便有意思了。
賈母想著便去看寶玉,見他小小一個人,吃飯夾菜都斯斯文文賞心悅目,她心裡到底比較了一番,更喜歡寶玉了。
賈母自詡賈家是書香世家,一貫希望眾人後輩知書達理,便是丫頭也更喜歡禮數周全的。
不過她偏疼寶玉寶璁兩個兄弟,原就不指望爺們多守規矩。寶玉時常頑皮行事出格,若是沒有寶璁這個憨傻莽撞的對比,賈母自然要罵寶玉是個皮猴子。如今多了寶璁對比,一樣的兄弟,賈母反倒覺得寶玉那樣也是活潑可愛聰明伶俐了。
寶璁倒是沒什麼心理障礙,他如今不比寶玉金貴,那也是全家都該寶貝的鳳凰蛋,做什麼需要戰戰兢兢的?吃個飯而已,自然遵照了自己前世的習慣,什麼舒服怎麼來了。
照現代的標準來看,他舉手投足也算斯文了,然和從小浸淫在世家禮數人的眼中,卻還夠不上懂禮的。寶璁也不管這些,反正原主在大家眼中就是個憨傻的,做不好又沒人罵他,何必要求自己那些繁文縟節。
吃完了飯,大家圍著賈母說說笑笑,到了晚間賈母就留湘雲住下,就在後罩房小間裡鋪的床。
天氣寒冷,屋裡雖有炭盆也凍得很。寶璁原是個夜貓子,現在也寧願早早去被窩裡呆著暖和。直至見到吳奶娘脫了外衣,又要睡他床上來,他才覺出不對來。
“嬤嬤,你累了這許多天,做什麼不去自己安睡?我晚上也不起來,叫個丫頭睡外麵塌上照看我不就行了?”寶璁抱著被子占著床鋪,實不想又和人擠一個被窩,“我如今大了,一個人睡也不怕的。”
吳奶娘卻道:“我的兒,那可不行,你忘記了?你要睡覺,須得和人一起才行。若是讓夫人知道你一個人睡了,必定要大罰我們的。”想起來白日下午便是寶璁自己睡著了,便又忙囑咐了幾句,叫他以後千萬不可一個人睡。
寶璁聽了吳奶娘細細的一番話,才知道下午鬨出了那一番事情來,又知道了原主不能自己睡覺的緣故。細想想,心裡怪道,怨不得下午睡時昏昏沉沉的,原來是發燒了。
下午鬨了那事,吳奶娘任憑寶璁怎麼勸說也不肯放他自己睡覺。可寶璁見吳奶娘嗬欠連天,眼下一片青黑眼圈,也有些心疼,便說讓丫頭陪著也一樣,讓吳奶娘自己睡去。
李奶娘自寶玉大些之後,便都家去休息,寶玉那裡大多都是襲人上夜。吳奶娘看了一圈,小丫頭們個個都是孩子,除了襲人也就晴雯還警醒些,便點了晴雯陪著寶璁。
晴雯平常雖嘴上偷懶,可其實做事最是利索。隻是她白日裡受了些委屈,這會兒吳奶娘叫她陪寶璁,她心裡就有些不高興,隻也不敢顯露出來。等吳奶娘睡去了,她和寶璁躺在一張床上,才背著身子顯露出氣憤來。
寶璁前世是個女的,現在又隻是個小男孩,和晴雯躺一起,也隻當哄小孩子睡覺了。他見晴雯顯然氣呼呼的樣子,便好些好奇,哄她說話起來。
“晴雯,你這是怎麼了?誰招惹你生氣了?”
晴雯早就忍不住了,當即便哽咽道:“哪個也沒招惹我,我們做丫頭的,原本就該有氣也受著,誰叫是奴才的命呢!”
寶璁自然懂女孩的心思,知她說這話是反話,肯定是氣得很了,又忍了許久。小姑娘不過才八九歲,竟被氣成這樣,也不知是什麼天大的委屈了,便又柔聲問她。
丫頭們一向在寶玉身邊沒大沒小鬨慣了,寶璁雖不如寶玉好脾氣,可也是個心寬的小孩子,並不覺得丫頭們沒大沒小有問題。
晴雯見寶璁問她,原是不想說委屈,可這事原就和寶璁有關,她也忍不住,便把下午的事一五一十說了,隻越說越覺得委屈,躺在那裡對著寶璁就嗚嗚哭起來。
寶璁見了,隻又好笑又驚訝,沒想到晴雯因這小小的委屈忍了一下午,現在半夜的竟在這哭。
晴雯哭了,他自然是要哄的,見被子都是上好錦緞布料做的,便扯了被角給晴雯擦眼淚,又哄她道:“彆哭了,我替吳嬤嬤給你陪不是,錯罵你給你受委屈了。”
想了想,複又道:“也是我的錯,要不是我一個人睡在裡麵發熱起來,吳嬤嬤也不會那樣著急。”
他一邊道歉,一邊心裡又有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