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霜:“......”
僵持了不到一會,又敗在了晴雯的堅持之下。
他背對著脫了上衣,坐在圓凳上。
一見清霜背上從橫交錯的傷口,晴雯就紅了眼睛。
她咬著牙,默默替他擦了藥,又熟練地替他裹好了紗布,從頭到尾,再沒吭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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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擦黑了,寶玉被寶璁拉著重新收拾了一番,送去和王夫人寶釵她們團聚。
王夫人她們正等得心焦,見寶玉回來,忙圍著他一陣心疼。
“寶玉啊,我的兒,你真是受苦了!”王夫人拉著寶玉,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番。
寶玉雖然重新收拾過,但那臉上的憔悴,還有眼睛的紅腫是掩飾不住的。
王夫人見了,自然難過得緊。
寶釵和襲人也跟著抹淚,寶玉不知所措地看著幾人,隻能喃喃安慰:“太太,我沒事。”
他又求助似的看向寶璁,寶璁卻站在牆角邊上裝石像,假作沒有瞧見寶玉的求助。
他已經料想到了,一堆人圍著寶玉必是要哭哭啼啼的,他能有什麼辦法呢?
還是寶釵先恢複了理智,勸王夫人道:“寶玉這幾日定是吃不好睡不好,不如先叫他用些粥食,待會好好睡一覺,等明兒再慢慢說話?”
王夫人擦著眼淚,拉著寶釵直點頭:“我的兒,還是你想得周到,正該這樣。”
於是吩咐襲人,傳了一些容易消化的食物上來,看著寶玉用了,又叫寶釵和丫頭們簇擁著寶玉去歇息。
等一堆人都走了,王夫人卻問寶璁:“你哥哥那玉呢?”
寶璁有點驚訝,還以為王夫人發現了寶玉的金項圈丟了,會立馬發作出來,卻沒想到她忍了這麼些時候,等寶玉去休息了,才開口問他。
王夫人的神色十分緊張,顯然是擔心寶玉的玉出了什麼事。
寶璁想了想,還是說了謊:“那玉我收著,打算拿去清風觀去去晦氣。”
話是這麼說,不過是個托詞。
不過王夫人很信神佛,聽寶璁這麼說,果然整個人都放鬆許多了。
她雙手合十,念了幾句經,緩緩道:“是該這樣,最近家中......不太平,連寶玉也去了一遭牢裡,正該抄些經,在神佛前麵供一供,求神佛保佑家中平安。”
於是又和寶璁商量清風觀做法事的各種細節,以及她自己和家中女眷抄寫經書的願望。
寶璁都一一應了,畢竟這隻是花點銀子的小事,就當作安王夫人的心。
大門外傳來一些嘈雜聲,寶璁信步往門外走去,正瞧見林黛玉與一人影見禮。
寶璁定神一看,發現竟然是馮江義。
馮江義自然也看見了寶璁與王夫人,忙上前來見禮,“寶兄弟,嬸娘,我來晚了!”
王夫人很是驚詫,“你、你怎麼來了?”又看向馮江義身後,見沒有迎春,心中疑惑更甚了。
早上榮國府才被抄了家,全京城估摸著都傳遍了,晚上馮江義竟然就敢上門來拜訪,真是稀了罕了!
馮江義解釋道:“今日我母親與迎春聽說了府中消息,十分擔憂嬸娘與眾位姐妹,所以特地收拾了些貼身用品,讓在下送來應急。”
迎春給的,自然都是好東西。但馮家送的東西,就很一般了。對平常人家來說,已經是極好的東西,連賈家以前下人用的都比不上。
再有林黛玉送來的東西,一對比,便顯得馮家送來的物什,沒那麼儘心了。
寶璁隻忙迎上去,問林黛玉:“不是讓你在家裡休息?怎麼過來了?”
林黛玉小聲道:“兩位妹妹都已經安置好,我在家也是閒著,不如收拾些太太們得用的東西送來,這邊這樣簡陋,太太們怎麼住得慣?”
大門口,吳茴紫鵑已經領著一幫下人,把林黛玉和馮江義帶來的東西,都指揮著往宅子裡搬了,吃的穿的用的,應有應有。
彆說如今院子裡的十幾二十口人,便是再翻一倍人數,也儘夠用了。
寶璁握了握林黛玉的手,拉著她退在一邊,看王夫人與馮江義寒暄。
“你們夫妻真是有心了,請轉告你母親,多謝她還記掛著我們。”王夫人雖然落魄,但還是一副貴婦人的模樣,麵上微笑著保持禮數。
馮江義正要回話,卻不妨邢夫人從屋裡出來,一臉氣憤道:“家裡出了如此大事,為何迎春不回來?”
她瞄了一眼馮江義帶來的東西,冷哼一聲,沒好氣道:“我們家難道還缺這點子東西用?若真是關心我們,為何她不親自回來看一眼?”
說著,邢夫人竟抹淚起來:“她可是從小在老祖宗身邊長大的,如今老祖宗沒了,竟也不回來祭拜一番,真是白瞎了老祖宗疼她的一番心意!”
寶璁和王夫人畢竟不是迎春的至親兄弟和母親,隻能皺著眉頭,勸邢夫人:“迎春怎麼不關心咱們?她這不是讓你女婿送東西來了麼?”
邢夫人卻還不依不饒,直罵迎春不孝順,家裡如此禍事,都不知道回家看看!
馮江義隻好尷尬解釋道:“迎春今日身子有些不適,我母親怕她回來傷心太過,身體受不住,因此留她在家裡休養......”
聽了這解釋,邢夫人倒更氣了,“身子不適?我們迎春在家時一點小毛病都沒有過,怎麼如今去了你家不過幾個月,竟然就身體不適?”
“難不成我家金尊玉貴的女兒,到了你家便受了苛待才身子不適?如今家裡落魄了,你和你母親兩個是不是打著主意,要害死我女兒,好私吞了她的嫁妝?”
越說越不像話,王夫人忙喝止道:“嫂子!你女婿明明是好心上門幫襯,你怎可如此出言不遜?”
寶璁也厲聲道:“大伯母,如今家裡不太平,你正該謹言慎行,怎可如此亂說話?須知禍從口出,如今你還有住的地方,若再胡言亂語,侄兒恐怕你連這裡都沒得住了!”
邢夫人欺軟怕硬,剛也就是想找個借口拿捏馮家,好讓他家把迎春的嫁妝吐一些出來。
她多年的家當都被抄沒了,賈母那裡連個屁都沒留下,賈璉和王熙鳳自顧不暇,二房的家私又與她毫無關係,她這不是病急亂投醫,才惦記了點迎春的嫁妝麼......
再說了,雖然出嫁的女兒如潑出去的水,但就算是潑出去的水,那也是賈家血脈相連的女兒,迎春和馮女婿難道不應該幫襯幫襯麼?
但邢夫人也知自己有點太不要臉,隻好訕訕道:“如今家裡落魄了,我這不是擔心迎春在夫家受委屈麼?”
有這話圓場麵,眾人的臉色才稍微緩了些,隻依舊瞪著邢夫人,警告她彆再亂說話。
寶璁無力歎氣,忙與馮江義告罪:“妹夫不必把伯母的話放在心上,伯母這幾日受了驚嚇,神智不清,並不是說的真心話。明日我便送她去醫館看診,以後必不會給妹夫添堵的。”
邢夫人為寶璁的話嚇了一跳,正要嚷嚷起來,被王夫人一個嚴厲的眼神止住了。
王夫人吩咐丫頭道:“大太太病糊塗了,快請她回屋裡休息。”
丫頭們應了聲,趕緊拽著邢夫人回屋裡,也不管邢夫人嚷嚷什麼話還沒說完之類的。
馮江義也是要麵子的人,聽邢夫人的話,自然臉色難看得緊。
沒想到好心帶了東西上門拜訪,還得遭人奚落。
但好歹有寶璁和王夫人很客氣,他便壓下了心底的怒氣,緩了臉色,與王夫人道:“嬸娘知道,迎春一向掛心家裡,今日還說要去那府邸祭拜外祖母,隻是她身子實在不便,我與母親才勸她在家裡休息......”
林黛玉擔憂迎春,便問:“迎春到底是怎麼了?若真是哪裡不好,回頭我與寶璁也替她請個好大夫仔細瞧瞧。她那樣年紀輕輕的,落下什麼病根可不好。”
馮江義頓了頓,臉上忽然有點紅了:“不是身子不好,是懷孕了,大夫說她憂思過多,須得多靜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