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過了兩日,惜春又去家學了。
隻是這回,阮成澤對她長長鞠了一躬,惜春忍著笑意,如慈祥的長輩一般,一本正經道:“不必多禮,快、快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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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燕進宮之後,果然獲得昭帝寵愛,陳妃與皇後的注意力全都轉移到了她身上。巧燕行事恭敬謹慎,表麵上沒起什麼幺蛾子,皇後看她與陳妃相對,倒也沒找茬為難她。
而陳妃呢,若不是還懷著孩子,恨不得親自去掐死她!
這日,昭帝來陳妃這裡吃午飯,本要與陳妃一起午睡,卻忽然想起什麼來,便又匆匆去了巧燕那裡。
陳妃氣得摔了禦賜玉枕,將貼身宮女全都罵了一遍。最後,還大聲叫道:“快!傳信給忠順王!讓他把那個賤人!賈家!全都殺了!”
走了個元春,又來了個巧燕!簡直賈家送來的人,都是賤人!
聲音動靜大得,連宮外都快能聽見了。
幸好最近雲霞宮宮人個個被震懾得不敢靠近陳妃寢殿,不然還真會被傳到外麵去!
忠順王收到陳妃口信之後,雖傳話安撫了陳妃,心裡實際上卻也想踩踩賈家。畢竟之前江西大批官員落馬,連累他少了大筆進項,連人帶錢全都損失了。
寶璁一年孝期已經過去,又重回翰林院點卯。然最近一年官員頻繁調動去了江西,朝中便空出了一些新位置。
馮唐便有意推薦寶璁進戶部任職,油水多又有實權,多少人想進戶部都不能。寶璁卻認為,凡是和錢財扯上關係,不是得罪人,就是得罪一大堆人。
他又不想撈油水,去那種地方乾嘛?等著彆人押著他同流合汙嗎?
吃力不討好!
他看中的是工部,事少錢少,沒啥權力,但勝在清靜!
看來,進獻京城地圖的時機不能再等了!
正逢昭帝新春祭天之日,寶璁便將裱裝好的整幅地圖,在大朝時獻了上去。
趙氏皇朝還從未又過如此精美細致的完整地圖,不僅連街道小巷各種居所都一清二楚,連哪個地方有什麼特征特產,有什麼暗道小洞都標明在上。
距離寬度全是按比例縮小,不論用於城防布守,還是用於了解京城風土經濟,都十分適合。
朝堂震驚,昭帝也是驚豔地連連稱讚,當場封了寶璁一個男爵之位,又賞他黃金百兩及各種名貴布料擺件。
寶璁謝過賞賜,又與昭帝主動請纓,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臣畢生心願,便是為我皇繪製天下地圖,進獻於上,永存不滅。但臣一人壽數有限,就用儘此生,也不能將天下之地繪製千百分之一。”
“所以,臣請願,聖上許臣招募培養良才,臣必將自身所學傾囊傳授,成立我朝第一支繪製地圖的隊伍,讓這支隊伍走遍天下每一條道路,畫下天下每一寸土地每一個角落!”
“好!大善!”
昭帝重重拍下龍椅,大笑道:“朕準了!從今日起,你便調去兵部任侍郎,隨你從進士與天下學子中選人,組建一支三十人的繪圖隊伍,負責繪製天下地圖!好好乾!”
畫天下地圖,千裡江山,一覽無儘,多麼宏大的誌願!這樣的人才,屬於趙氏皇朝,天下之圖也將被他所擁有!
昭帝激動得咳嗽了起來,張大太監忙上前伺候,從袖中拿出丹藥,喂昭帝吃下。昭帝緩了一陣,停了咳嗽,但麵色漲紅,顯然心情還是十分激動。
前有先帝降下祥瑞,如今在祭天之時,又有寶璁進獻地圖,這是不是證明了,他這個天下之主是位明君呢?
昭帝越想越開心,望向寶璁的目光也十分欣喜。
還好沒有聽從忠順王的建議,繼續對賈家眾人趕儘殺絕,不然今日哪還有這等好事呢?
寶璁不知賈家剛在昭帝心裡逃過一劫,隻為自己沒有被調到戶部去而高興。
“多謝聖上!”他磕頭謝恩,伏在地上時,卻忽然覺出有些不對來。
嗯?畫畫的不是應該屬於工部嗎?怎麼成了兵部侍郎?
兵部尚書可是皇後一派的人!
下了朝,眾人紛紛向寶璁道賀,其中誰是真高興,誰是真生氣,他分不清也不在乎,反正麵上都是笑臉。
待人紛紛散去,馮唐與寶璁結伴出宮,路上道:“老夫之前想推薦你去戶部,沒想到你這小子不聲不響的,竟憋了個大招,去了兵部。真是小看你了!”
寶璁謙虛道:“我隻是會些畫而已,不是什麼大本事。”
“哎?”馮唐搖搖頭,不讚同道:“你可彆謙虛了!你若真能畫出如此精細準確的天下地圖,那將來對行軍打仗、邊疆城防、民生經濟、防洪抗災都大有益處,怎麼不是大本事呢!”
正在此時,忠順王也湊上來,皮笑肉不笑道:“正是好有本事!等賈大人事成,連本王都要尊稱賈大人一聲大師,把你奉為座上賓了呢!”
官場之上,不是什麼情況都可以亂謙虛的。
寶璁與忠順王處處不對付,在他麵前自然不能落了下風,於是拱拱手,玩笑道:“那下官就不敢推辭,等著成為王府座上賓的那一日了!”
忠順王被寶璁這副小人得誌的嘴臉氣得心口堵,卻在宮中不敢隨意造次,隻好冷哼一聲,趾高氣昂地揚長而去。
畫天下之圖,如此宏圖偉業,豈是他區區一個二十幾歲的個毛小子能做到的?信口開河!
等明年,若沒有一點成果出來,看他怎麼在昭帝麵前,參他一個欺君之罪!
忠順王回府便召集了幕僚,各出主意,想怎麼把寶璁這事給攪壞了。
寶璁選人組建繪圖隊伍的事情,一時間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賈家上門拜訪送禮的人來了一波又一波,連王夫人寶釵、林黛玉三人之處也時常有各家夫人遞拜帖。
都是想問問情況,好把家裡不怎麼出息的子弟,塞進寶璁這個看起來活輕鬆,又十分榮耀的隊伍。
但寶璁一心想要乾成這件大事,又怎麼會隨便選人進來?
教人畫地圖也不是容易的事,人得有耐心,還得細心有毅力。再說將來出去勘察測量地形,還得獨立能吃苦呢!
把那些公子哥選進來,乾啥啥不會,教啥啥不懂,那他這個繪圖隊伍豈不成了個養閒人混資曆的地方了?
一年到頭沒一張地圖畫出來,最後昭帝還不是要找他算賬?
寶璁才不會那麼傻,每日回家之後不是躲在書房“閉關”研究,就是拉著林黛玉躲出府去,美其名曰,上大街選人才去了。
當然,也有很多拒絕不了的人,比如馮紫英。
馮唐身在高位,本就怕這個兒子被牽扯進朝堂渾水,成為彆人要挾他的籌碼。現在有了寶璁這個寶地,便第一時間把馮紫英塞進來了。
好友能與他並肩作戰,寶璁是很歡迎的。
馮唐這番操作,寶璁也萌生了把寶玉塞進這個隊伍的想法。反正寶玉也沒有什麼為國為民的大誌,一心隻想著那些精致的淘氣。
忠順王看寶璁不順眼,自然也暗中塞了幾個人進來,給寶璁添堵。可惜寶璁這裡實在不是什麼清閒的地方,畫地圖光是第一步,學習各種基礎理論知識,就把眾人折騰得頭昏眼花。
深受九年義務教育的影響,寶璁最喜歡的就是七天一大考,三天一小考,每日課堂上還有各種當堂考試。層層篩選,絕不留情。
考不合格的,就馬上刷下去,另選有用的人上來,十分名正言順地嚴苛。
忠順王就是塞三百個人,也隻能送來給寶璁折磨而已。不堪用的,很容易被趕走,若真是有才的,那就更好了,寶璁卯足力氣把人當牛使喚。
畫地圖嘛,外出勘測風吹日曬,可是要花力氣吃苦頭的,苦力都送來了,不用白不用啊!
丁盛那種草包,被折磨十來日就達到極限,趁著一次考試就落選被趕出去了。他卻實在太開心!因為終於解放,不用各種大考小考課堂考了!
五月時,寶璁收到了阮家的回信,願意與賈家結親。兩家交換了惜春與阮成澤的生辰八字,合了庚帖,定下婚期。
邢夫人手頭又沒錢又沒人,便請王夫人一起參謀,為惜春置辦嫁妝。
說是參考,其實是賈珍賈蓉如今一無所有,邢夫人不想用自己的體己給惜春置辦嫁妝。而賈母當初劃分給惜春的那份例也沒了,所以就想請王夫人幫襯。
而王夫人呢,知道邢氏的心思。
她有兩個親兒子,一個出息,自有產業銀兩;另一個雖還未掙錢,但有個好媳婦,好媳婦兒嫁妝豐厚,兩人手裡漏一點出來,就夠惜春置辦一整套六十抬嫁妝了。
她雖然最偏心寶玉,但與邢氏對比,她自然還是護著寶璁與寶釵。兒子媳婦的孝敬,她都沒用上多少,邢氏倒惦記上了!
王夫人因此不太待見邢氏,而邢氏卻還厚著臉皮,日日來煩王夫人。惜春看著嫂子這樣潑皮無賴的模樣,差點又把自己氣哭了,關在房中連飯也不愛吃。
寶釵林黛玉也知道這事,但兩個長輩之間的擂台,她們做媳婦不好插手,隻能裝聾作啞。最後自然還是隻能寶璁攬事,給了銀子,請寶釵幫邢氏一起準備惜春的嫁妝。
“我都不知道母親氣個什麼?這事推來推去,難道最後不會落在我身上?何必還費時間拖延,鬨得四妹妹臉上難看,白叫親戚下人們看笑話。幸而阮家離得遠,不知知道這些,不然四妹妹嫁過去也難看。”
一同長大的幾個姐妹,如今也就隻剩一個惜春了,好好的體麵的把姑娘嫁出去,有那麼費勁嗎?
寶璁搖頭歎氣,覺得王夫人平日裡隻念佛也太清閒了一些,所以有精力折騰這些事。
“母親又不用照顧孫女,寶玉也不在家,操心的少了,自然清閒。寶姐姐也太能乾了些,件件事情料理得清楚妥當,沒有需要母親幫襯的地方。”林黛玉道。
說起寶玉,寶璁還沒忘了,他在揚州贖了個頭牌雲香。
既然王夫人閒著,那就把寶玉叫回來,讓王夫人忙起來唄!
她的寶貝兒子,竟然和青樓頭牌混在一起,而那個雲香又漂亮又有手段,到王夫人麵前折騰,定能忙得她無暇再管其他事了!
於是,寶璁趕緊寫信給寶玉,催他不要在外閒逛,早點回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