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1 / 2)

精巧的紙鶴盤旋著在桌案上落下, 女仙清越淡雅的聲音也隨之響起,緊接著, 紙鶴於桌案上緩緩泛起一陣淡淡的光芒。

待光芒褪去之後, 原本有成人巴掌大小的紙鶴竟從鶴身中間裂開, 露出裹藏於其中的另一隻火紅色的鳥兒來。

莫焦焦微微睜大眼睛,小嘴巴也無意識地微微張開, 他跳下凳子,蹬蹬蹬歪歪扭扭地跑過去,勉強在桌邊刹住腳步,將紅色的小鳥捏到手心裡, 又跑回獨孤九身邊, 將手心裡的東西遞高,道:“還有一隻鳥。”

“嗯。”獨孤九將紅色的小鳥握到掌心,又點了點莫焦焦手腕上的儲物鐲子,將鳥放進去,解釋道:“紙鶴為傳信之物, 一旦到達目的地, 便會自動自發開啟傳音,並不如何安全,常有泄密之危。因而鶴身中藏匿了另一隻傳信鳥,可在本座允許後開始傳音。”

“那九九為什麼不讓小鳥說話?”莫焦焦搖了搖手腕, 被男人握著拉好衣袖, 鐲子亦被擋住, 看不見了。

“時機未到。”獨孤九低聲應了一句, 俯身抱起小孩,往外行去,“該修煉了。”

彆鶴劍正杵在一邊沉思,被吞楚撞了撞劍柄,忙回過神來一道跟上去,小心翼翼地輟在後頭,遠離那道頎長挺拔的墨色身影。

自進門開始,沈思遠所言便皆入了靈劍耳中。彆鶴劍自崇容劍尊修成殺戮劍道就追隨左右,自是見多識廣,沈思遠兄弟與崇容劍尊的舊事,它自然也知道,因而在沈思遠為了報恩泄露天機之時,彆鶴劍對他的觀感就徹底變了。

吞楚劍不知兄弟為何突然沉默異常,便輕輕撞了撞彆鶴,無聲詢問。

彆鶴劍看了它一眼,有些難為情道:

“我隻是在想,這烏鴉嘴沈思遠這次還挺講義氣的。原先我還想他滿嘴謊話,畢竟以前剛剛認識的時候,沈思遠就說了,他和小娃娃那個狐狸長老,叫什麼森湖的,根本沒有親緣關係,也不是同胞兄弟,所以彆人就都相信了森湖是一隻狐狸,平白讓他們瞞了那麼多年,鴻雁之子也因此死得無聲無息的,真的不厚道,也夠殘忍。

他要是早告訴我們森湖和他一樣是羊,雲糕的身份就很容易確定,也不至於弄成現在這樣嘖!不過,以他今天所說的,當時不說真話應該也是聽從了隱神穀那老頭的吩咐,怪不了他。”

吞楚無聲無息地表示讚同。

彆鶴幽幽長歎一聲,不知為何今日聲音格外凝重,它四處看了看,見無人出現,便拽著吞楚小聲嘀咕道:

“你覺得沈思遠說的那件事……就是他說,後來發生的一切,包括雲糕前往極北之境、隱神穀覆滅、小娃娃重生、遇到崇容劍尊、紙童被做手腳、流光受邪靈控製,甚至是沈思遠來訪,鴻雁仙子命連雲山給崇容劍尊送來另外的信物……這些事情,真的都是隱神穀那老頭計劃的嗎?”

吞楚劍沉默了許久,緩緩動了動劍柄,卻是默認了。

“連你都相信……”彆鶴劍喃喃道:“我其實也不是懷疑那老頭,隻是覺得,他居然能在全族麵臨險境的時候做出如此周全長遠的計劃,又能為了整個妖族的未來犧牲掉自己和隱神穀,連那小娃娃都被算計在內,真心不易。若從大義而言,確實無人比得過他,他也像沈思遠說的那樣,是修真界的英雄。但是,如果隻看那小娃娃,還是太過冷血了……”

為了拯救整個妖族,隱神穀穀主保住了神圖子,利用了所能利用的所有人,犧牲了能犧牲的一切,將自己的死亡都放入了計劃之中,他為妖族所做的一切是最值得敬重的。

但是,莫焦焦作為神圖子,作為隱神穀穀主這個周密計劃的中心,他不僅需要按照穀主的計劃一步步走下去,還將自己的一生搭了進去,他注定了要背負著那些犧牲者的血淚,傾儘所有去完成他的使命。

從出生開始便懵懂無知,命運卻早被安排好,旁人為了他付出了多少,犧牲了多少,他全然被蒙在鼓裡,卻要將這些“債務”一個接一個背到身上,隻因為他是唯一一個神圖子。

隱神穀眾人待小孩無疑是極好的,付出了所能付出的一切。莫焦焦如今一無所知,尚且可以無憂無慮地長大,堅信自己是最幸福的,但如果……他懂事了呢?

在知道這個所謂萬無一失的救世計劃是用全族生命換來的,在知道自己的生命是踩在無數白骨上才得以保全下來之後,他要怎麼辦?

彆鶴劍幾乎不敢想象有那麼一天。而獨孤九與沈思遠,自然也早就清楚這一點,所以一致對小孩保持了沉默。

有時候,真相才是最令人難以接受的,殘酷得毫無轉寰的餘地。

“哎呀彆鶴,你居然也會為小娃娃操心?真是善解人意。”

彆鶴劍正為莫焦焦發愁,後方就傳來了一道慵懶的聲音。它當即拽著吞楚劍轉過身,卻見本該離去的沈思遠去而複返,正拎著一壇酒笑眯眯地看著它們。

“沈思遠,你不去養病來此做甚?”彆鶴劍奇道:“彆以為剛剛我沒看見你吐血。”

“又不是什麼大毛病。”沈思遠擺了擺手,抓著手中的酒壇晃了晃,道:“好不容易來一次天涯海閣,鴻善老祖請我吃酒呢。”

“你……”彆鶴劍倒吸了口氣,氣急敗壞道:“你這破爛身體再這麼糟蹋下去,可彆指望鴻雁仙子還能給你救回來!”

“放心。”沈思遠溫和地笑了笑,麵上罕見地露出了一抹認真的神情,“我這條命既然沒在隱神穀之戰丟了,那麼,那小娃娃的使命完成之前,我也會活得好好的。”

“此話當真?”彆鶴劍顯然不太相信,它繞著對方轉了一圈,忽而厲聲道:“莫不是……以前我以為,你沒跟著森湖進隱神穀,是因為你更喜歡待在神意門,如今看來……又是那老頭吩咐你的?”

“正是。”沈思遠無謂地聳了聳肩,“森湖都能把兒子帶進去當替身,我不過是留在修真界等待神圖子重生,再按照計劃來此相助,有什麼難的?”

“可你你你……”彆鶴劍氣得直發抖,“你早知道這個計劃,卻什麼都不說?你要是當年提前通知天衍劍宗,我們尚可助隱神穀一臂之力。”

“彆鶴。”沈思遠收起笑容,安靜地看過去,“一個人的命途是不斷改變的,哪怕我與隱神穀穀主擁有窺探天機之能,我等也無法左右他人命運。他能為神圖子做出那樣的計劃,是在一切皆未曾發生變化的前提之下,若我提前泄密,神圖子的命途便不可控了。”

“所以你們為了讓所有事情順利進行下去,哪怕是明知道隱神穀一族會滅絕,也能無動於衷地做下去?”彆鶴劍譏笑道:“當真是大義所驅,佩服。”

“……事實如此,我與隱神穀穀主確實……”沈思遠灌了一口酒,懶洋洋笑道:“罪無可赦。他不是提前腳一伸去了陰曹地府麼?我也遲早跟著去搶孟婆湯。”

“夠了。”

彆鶴劍正想說話,沈思遠後方便緩緩現出了一道高大的身影,卻是本該去了冉月湖的崇容劍尊。

男人負手而立,薄唇微抿,眉眼間冰寒如含霜,幽深凜冽的視線定在彆鶴劍身上,又挪到玩世不恭的沈思遠麵上。

他顯然已聽了許久,周身氣息沉鬱而壓抑,卻仍極好地控製著勃發的怒意,俊美無儔的麵容上除了慣有的漠然,未曾泄露半分異樣的情緒。

獨孤九抬手朝沈思遠甩出一隻瓷瓶,看著對方接住後又毫不猶豫地打開一飲而儘,方冷聲道:“椒椒與隱神穀之事,本座早有決斷,日後待他成人,自會明了。未長成之前,誰也不準在他麵前多言半句。”

沈思遠輕笑一聲,調侃道:“你都護得這麼緊了,我們怎麼可能說什麼,崇容,既然隱神穀之事你已儘數掌握,又不讓那孩子知曉,那麼,神圖子該做的,還得拜托你繼續擔著了。你說是嗎?彆鶴。”

“這麼說也對……”彆鶴劍一見獨孤九便忍不住開始發抖,絲毫沒了剛才質問沈思遠的勇氣,隻好貼著吞楚掩飾自己的恐懼,附和道:“如今能幫娃娃的,也就崇容劍尊了。”

獨孤九見一人一劍皆表了態,方不甚滿意地斂起眉,道:“彆鶴,椒椒在尋你。”語畢,男人徑直抬手招過吞楚劍握到手中,飛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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