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龍潛於淵46 清湯大老爺!(1 / 2)

其中有沒有隱情她不知道, 她隻知道王佐之才就要輔佐帝王。既然荀彧都回潁川了,她再不過去問候一下就不禮貌了。

於是,這個艱巨的任務便落到了尚書令鐘繇的頭上。鐘繇出身長社鐘氏, 與潁陰荀氏、許縣陳氏共為潁川四大家族。這四大家族間往來甚厚,況且當初荀彧為守宮令時與鐘繇交情匪淺,讓鐘繇去再合適不過。

幾年前董卓亂政之時,時任守宮令的荀彧帶著宗族往冀州避禍至今, 而鐘繇一直留任雒陽, 算起來兩人也快有四年沒有見麵了,想來兩人應該有很多話要說。

鐘繇接到她的旨意時激動萬分,他闊彆故土已有四年之久,如今既能回故土又能見故人, 他自然樂意之至。

為了保證鐘繇安全, 劉謝專門調了一小隊禁軍護送前往。

在潁川還未傳來消息前,她萬分焦灼,腦海中設想過無數情景。如果鐘繇能說服荀彧來雒陽自是皆大歡喜,如若不能, 那她就是綁也要把人綁過來。

先禮後兵,她覺得自己已經很厚道了。

不過好在還沒發展到那一步, 鐘繇成功將人帶來了雒陽, 早已按捺不住的劉謝當即宣見了荀彧。

見到荀彧的第一眼,劉謝腦海裡隻有八個字——溫潤君子,端方如玉。

“時光荏苒, 朕都記不清和文若上次見麵是幾時了。”其實劉謝根本沒見過荀彧, 但真正的劉協是見過的。當年荀彧為劉協的守宮令,掌管皇帝的筆墨紙硯,時常在宮中走動, 隔三岔五便要見劉協。

“和陛下一彆,已有七載。”七年很短,短到荀彧不曾察覺;卻又很長,長到昔日殘暴蠻橫的董卓,如今早已化成黃土枯骨……荀彧一時竟有些惆悵。

“噢……都已經過去七年了啊……”劉謝也是萬分感慨,“不知文若可還記得當日辭彆時,和朕說的那些話嗎?”

荀彧微微有些詫異,他以為陛下早已忘記,不過還是微微頷首,“那天臣去崇德殿向陛下辭彆,陛下拉著臣的衣袖,讓臣彆走,您說您會努力成為一個好皇帝……”

那是陛下還那麼小,身量還夠不上他的腰際,可還是努力拉住他,眼中又是堅毅又是哀求……離開雒陽的每一個晚上,他腦海裡都會回想起那日情形,雖然過去七年,不僅沒模糊,反倒愈發清晰。

“然後臣……”

荀彧還沒說完,劉謝搶先道,“然後您給朕講了蘇武牧羊的故事,朕就鬆了手,便在雒陽等著文若回來的那一天……”

可是劉協到死也沒有等到他的守宮令回來……

“這麼多年,朕一直記得,天天盼著朕的守宮令回來。好在上天待朕不薄,你真的回來了。”

不知怎的,荀彧眼角有些濕潤,跳動的心臟像是被什麼牢牢握住一般,就連呼吸也短暫地停頓,“陛下,我、”

他這時已經忘記稱自己為‘臣’,他有好多話想要說,但話到嘴邊,他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劉謝衝他笑了笑了,一副她都明白的樣子,“既然回來了,那就不做守宮令了……”

“做尚書令吧。”

尚書令是尚書台最高職位,上到皇帝的詔書,下至各項文書的起草、下派,均由尚書台全權負責,這足以說明她對荀彧的重視程度。

這一點荀彧也十分清楚,他得陛下如此看重,感動和惶恐相交雜。“陛下,朝中人才濟濟,臣恐不能勝任,臣懇請、”

荀彧再次被劉謝粗暴打斷,“朝中雖有千百人也不敵文若一人,在朕眼中,莫說是尚書令,就算是三公文若也當得。”

看荀彧還想推辭,劉謝可不希望故事朝著三辭三讓的方向發展,“朕意已決,文若不必多言,明日、不,今日你便拿著印綬去尚書台任職。”她的語氣不容反駁,荀彧也隻好應下。

劉謝難得做一次霸道總裁,這種用絕對權力碾壓彆人的感覺莫名有些讓人上癮。呸呸呸,這種思想過於危險,劉謝及時止住,對待人才可不能仗勢欺人,得剛柔並濟、禮賢下士。

【你怎麼知道荀彧跟劉謝講了蘇武牧羊的故事?】荀彧走後,腦海中007的聲音突然響起。

“我當然不知道,都是我猜的。”劉謝說得十分自然。

【什麼?!】劉謝被007這大嗓門都快震出腦震蕩了,【萬一猜錯怎麼辦?!】

劉謝拍拍胸膛,自信滿滿,“怎麼可能猜錯?荀彧是什麼人?一心忠於漢室,但又身不由己隻能離開雒陽。看著自己輔佐的皇帝對自己依依不舍,他又不能直接說明心意,但又要小皇帝明白自己的心意,這個時候用誰來自比好呢?”

007沉思一會兒,試探性道,【蘇武?】

劉謝讚賞般點了點頭,“三百年前大漢使者蘇武奉命出使匈奴卻被扣留,發放北海牧羊,期間他一身傲骨,寧死不屈,最終在十九年後重回大漢。身世飄零,心向大漢,故事說的是蘇武,又何嘗不是他荀彧?”

年幼的小皇帝將自己的話記得清清楚楚,莫說是荀彧,就算換做常人,心中也難免感慨萬千。今日召見後,她相信荀彧對她、對漢室,絕無二心。

【那你怎麼不問問他為什麼拋棄袁紹?】007有些不太明白,這麼重要的問題劉謝怎麼不問。

“既然他選擇了我,我又何必多問?”劉謝淡淡回道,“再說,他來雒陽的原因,我大概知道……”

*

出了皇宮,走在這街道上,熟悉又陌生的感覺撲麵而來。整座雒陽城和他印象中全然不同,街道鋪的不是之前的青石,是一種他也不曾見過的東西,馬車行走在上麵更加平穩;街道兩旁的房屋高低錯落,輝煌壯麗,道路兩側還栽種了許多樹木,異常整潔。

都說袁本初所在的冀州州府鄴城是繁華富庶之地,但和雒陽相比,差的卻不是一星半點。就單從流民來講,富庶如鄴城,流民比比皆是。這年頭,有流民再正常不過,沒有流民才是稀奇。而雒陽,恰巧就沒有。

走過幾條街坊,馬車停在了他舊日府邸外。當年雒陽大火他這府邸也不曾幸免,今天他所見到的是已經修繕過的。現下他回來了,天子又將這府邸賜還給他。陛下待他甚厚,心中難免感慨。

進宮前,他無數次設想天子會問他些什麼,比如他為什麼離開袁紹來雒陽?對於問題的答案,他早已腹稿千萬遍,但天子並沒有問,隻問他是否還記得辭彆那天他說過的話。

他心中詫異,但他也不曾忘記,當日董卓占據雒陽,為了討好世家,先後讓韓馥、孔融、張邈、劉岱等出任地方太守。但世家並未向他妥協,在朝堂上抨擊他愈演愈烈,董卓一怒之下便要對不服從的世家趕儘殺絕。

在董卓先後毒殺辯帝、和太後,立劉協後,雒陽城中人人自危,他知道,雒陽不能再待下去了,他便辭去官職,回了潁川。

三個月後,侄子荀攸刺殺董卓的消息傳來,他知道,潁川不能再待了,連夜帶著宗族百餘口遷往冀州。

如今想起舊事,一晃如昨日。

他剛安頓下來,便迎來了第一位客人——袁基。

他了然一笑,陛下不問,總有人要問的,便讓仆人將袁基請了進來。

見到袁基,與七年前相比,鬢角多了些銀發,但他仍然是那個光風霽月的袁氏大公子。

“一彆數年,文若彆來無恙?”兩人相互見了禮,袁基含笑問道。

“一切都好。”荀彧也笑著回答。

可對麵的袁基卻不認同般搖頭,“若一切都好,文若又怎會離開本初?想必其中定有緣由。”袁基看著有些僵硬的荀彧,笑得人畜無害:

“袁本初占據幽、青、兗、冀四州,手下能人數不勝數,比如冀州沮授、田豐、審配,南陽許攸、逢紀,潁川郭圖、辛評、汝兄荀諶等,可謂高朋滿座……”似是歎了口氣,又道,

“可我那個弟弟啊,向來多謀寡斷,手下出主意的人越多,他越是不知道該聽誰的。再加上各派人士爭鬥不斷,冀州本地士族不能得罪,南陽士族又是親信,兩邊都不能得罪,便隻能委屈你們潁川士族。”

“我說得對否?”

荀彧不由得苦笑,袁基說的一點兒也沒錯。冀州派、南陽派兩邊都不能得罪,袁本初便隻能不斷打壓他們潁川派用來平衡文臣內鬥。在不斷打壓下,他也看明白了,潁川派在袁紹這再無出頭之日。他作為潁川士族領袖,給他們尋找出路是他的責任……

“士紀果然沒變,眼光還是如此的……犀利。”荀彧無奈道,他這算是承認了,不過這隻是起因,他利用黨爭說服潁川士族效忠天子,這才是他的目的。

既給身後潁川士族換了個好地方,又能堅守自己的初心,等這個機會,他已經等了很久。隻不過這一點,就沒必要告訴袁基了。

“聽聞陛下任命你為尚書令,本是來賀喜的,沒成想說了這麼多,倒是把正事給忘了。”說罷從仆人手中拿過東西,遞了過去,“這是我閒來無事調的熏香,不是什麼名貴之物,還望文若不要嫌棄賀禮寒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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