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溪今日參加殿試才知道,皇帝竟是個這麼會損人的。
虧她以前還覺得大景的皇帝是那種嚴肅又正經的人,結果竟然不是,且因著身份緣故,她還沒法反駁,誰讓人家是真龍天子?
顏溪用幽怨目光瞥了眼皇帝,隻好垂著頭低低說了聲:“陛下聖明。”
皇帝許是看她吃癟,淡笑著挪開目光,他看向其他人,從容道:“倘若朕有一日做了錯誤的決定,你們該當如何?”
皇帝雖是笑著說的,可這話到底有些言重,當即便有諸多大臣跪伏而下,最前頭的雲太傅恭聲道:“臣惶恐。”
因著群臣跪伏而下,連帶著這些察言觀色的學子們也紛紛拜下,不敢說話。
所謂伴君如伴虎,皇帝喜怒無常、陰晴不定也是常事。
唯獨顏溪一臉懵逼,等身邊人都跪下了,她左右看了一眼,也垂頭跪下。
說實在話,她覺著皇帝應該沒有生氣。
雖然她在心中多次腹誹姓榮的,但她覺得皇帝不是這麼小氣的人,不過彆人都跪了,她不跪豈不是顯得很猖狂?
顏溪默默摸了把自己的膝蓋,歎了口氣。
皇帝倒是依然麵帶微笑,他道:“眾愛卿這是做什麼?快些起來。”
說了這麼一句,他又道:“顏溪,你先回答。”
顏溪:“?”
顏溪帶著幾分匪夷所思抬頭看了一眼,弄不明白皇帝突然又叫她做什麼。
不過顯然這是殿試題目,顏溪想了想,耿直道:“臣女會先私底下詢問各位大人,先確定是否是臣女自己想錯,或者是陛下高瞻遠矚,倘若人人都認為陛下是錯的,臣女再入宮求見陛下,倘若陛下能說服臣女,臣女定然全力支持,倘若不能,再行勸誡之事。”
“哦?”皇帝又露出那種似笑非笑之意。
“你不怕朕大發雷霆,遷怒到你?”
“陛下之開明,臣女千古未見,臣女並不擔心因此被陛下遷怒,倘若真如此,為大景而死,是臣女的榮幸。”
這段話雖短,但充滿了言語的藝術,凡事先恭維一番總是沒錯的。
皇帝帶著淡笑凝視她許久,才道:“遊鳴,你認為如何?”
遊學子麵色肅穆,拱手道:“學生以為,凡事不能隻看表麵,陛下之遠見非是我等所能明白,豈能以我等之見揣摩陛下之意?”
顏溪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好家夥這人比她還會拍馬屁,虧她剛剛還以為這個遊學子是個一根筋的好人,且瞧他這模樣,說得真誠無比,叫顏溪都有些佩服了。
皇帝聽完他們兩個的話,輕輕點了點頭,再次道:“其他人如何看?”
不過看他的模樣,就知道此次殿試皇帝應是最看重兩個人。
一個是遊學子,一個大概就是顏溪了,不過因著顏溪性子有些猖獗,皇帝在欣賞她的同時還不忘打壓一下。
其餘之人的回答都中規中矩,算不得什麼驚豔或越矩。
皇帝靜靜聽完,沉吟片刻,他道:“南方近幾年總是發水患,河流崩堤,每每維護後又複原狀,爾等可有好方法?”
這便是時政了。
顏溪當即第一個道:“陛下,臣女建議在崩堤之處挖幾條分支,引流多餘的水患,另外,可以在發水患的河旁多種些樹,可有利於水患。”
“哦?為何?”
皇帝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頓時有些好奇。
顏溪鎮定自若道:“埋在土裡的樹木根莖遠比我們看到的枝葉要大得多,多種些樹,樹木汲取水分,根莖在地底連成一片,比之單純土壤更能抵抗水流,天長地久,對水患會有很大的好處,但這是個長遠的事兒。”
其實顏溪也不是很懂,但這種淺顯的方法,是現代每個人都了解的,她隻是吃了文明的紅利而已。
皇帝點點頭,又看向其他人:“可還有人作答?”
其餘學子包括遊學子都沒有做聲。
這種雜學之事,說實在話,他們這些讀書人很少了解,顏溪能了解這種東西其實也挺奇怪的。
見無人作答,皇帝再道:“監察使一職,如何看待?”
顏溪神色一振。
監察使!
其實監察使的敘職在前些天就已經完成了,因著出了嘯寧小國那事,許是知道了走漏風聲,當時的敘職並未出什麼差錯,所以顏溪直到現在還沒有確定那位嘯寧國監察使到底是不是本人。
沒有證據她也不敢胡說,阿爾曼的存在暫且也不好上報皇帝。
不過皇帝此時提出了監察使,不知道是不是查到了什麼東西。
顏溪抿了抿唇,沒做聲。
倒是其他學子沉吟片刻,很快有人開口道:“學生以為,監察使一職乃······”
因著其他學子說完了顏溪還沒開口,實在不符合她的風格,因此待其他學子說完了之後,皇帝便道:“顏溪,你如何看?”
顏溪神色一愣,忙堆笑著道:“臣女覺得,諸位學子說得對。”
監察使一事,她並沒準備在殿試上說,便是有什麼也得私下裡稟告皇帝,或者乾脆跟連親王說就好了,說到底她還是怕死的。
皇帝輕飄飄掃了她一眼,語氣淡漠道:“不錯,會藏拙了。”
“?”
顏溪滿臉莫名其妙。
皇帝今天是怎麼了?逮著她在這裡懟有什麼意思?
她內心的吐槽簡直要翻湧而出。
好在皇帝沒有過多追究,他複又問了幾個問題,都是些時政要事,顏溪撿著能說的暢所欲言了幾次,終於聽見他宣布殿試結束。
她重重舒了口氣。
終於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