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溪總是有氣死人不償命的能力, 比如此刻。
連親王待她實在算脾氣好,可也總被她氣道。
一聲‘爹’, 便讓他頃刻間揚起無法抑製的鬱意,他聲音低沉下去:“你喚我什麼?”
顏溪眸光一抖,忙補救道:“我、我開玩笑的。”
她就是下意識這麼喊了一句,誰叫連親王天天這種爸爸語氣,而且還說什麼‘為父’。
他自己都覺得是‘為父’,怎麼能怪她不小心喊了出來呢?
顏溪眨巴眨巴眼,小心翼翼看他, 眼裡盛滿了委屈和可憐, 小眼神實在乖巧。
連親王這鬱氣便騰不起來了。
他靜靜看了她一會兒, 才道:“不許這麼喚我。”
“嗯嗯。”
顏溪用力點了點頭, 乖乖回過頭去, 端正身子坐著, 還挺直背脊,一副乖乖女模樣。
方才還想掐誠王的囂張頃刻間不見了蹤跡。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最近的連親王有些危險,能不惹還是不惹吧。
顏溪有些僵直坐著,一點也沒有和誠王同乘時候的放鬆了。
走了一段路之後, 她忍不住旁邊看了眼,隻看到誠王默默坐在馬背上, 微垂著頭,一言不發。
她突然有點想念和小弟一起騎馬的時刻了, 多放鬆,多輕快啊,她想怎麼躺就怎麼躺,想怎麼坐就怎麼做, 哪像現在這麼緊繃。
想來想去果然還是誠王比較合她的心意,其他大佬們氣勢都太強了,也不會認慫,實在相處得膽戰心驚。
顏溪這麼默默想著,便又多看了誠王兩眼,而這一舉動成功引起了身後之人的注意。
連親王平靜道:“誠王性子桀驁,你也多有不訓,從今日開始,嚴禁你們兩單獨相處。”
他實在不想再看見這般掐架模樣了,頭疼得很。
顏溪也不敢回頭,隻小心翼翼扯著馬的鬃毛,小聲道:“我沒有和他掐架。”
要不是誠王這個倒黴玩意兒嘲諷她,她哪能動手啊,這不是掐架,分明是誠王挑釁。
“既然如此,你也該離他遠些,到底是男女有彆,你日日這麼招惹,倘若陛下真以為你同他有些什麼,為你們賜婚又該當如何?”
連親王語調算得上和藹,看起來像是想趁這機會和她講講道理。
但顏溪總覺得他說話很爸。
她沒回頭,隻眼神忍不住往後瞟了下。
雖然她從前說過連親王老,但事實上他也才二十多歲而已,都沒到三十歲呢,這說話語氣像是個語重心長的大家長,她覺得連親王比皇帝都顯得老成些。
皇帝都還會在朝堂上懟她,偶爾還打壓她,做些孩子氣的舉動,連親王倒是從來如此沉穩,沒年輕人該有的朝氣。
顏溪默默腹誹了一番,有些無所謂道:“其實賜婚也無所謂,反正阿誠一看就沒我厲害。”
她是真這麼想。
萬一皇帝那天真腦子抽了給她和誠王賜婚,她也會欣然接受,誠王這倒黴鬼翻不出什麼風浪,就算真成了親,他還敢欺負她不成,她掐不死他!
顏溪有些發散地想著,卻突然感覺身後呼吸靠近,連親王似乎貼上來一些了,他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但絕對不會是開心的意思。
他淡淡道:“你當真想嫁給誠王?”
顏溪還沒注意到他的語氣,剛要再說些什麼,突然覺得整個人悚然一驚,有種被什麼危險東西盯上了的感覺,她忙直了直背脊,改口道:“當然沒有,我一直把阿誠當弟弟看待,誰會嫁給弟弟?”
她這麼說也算是變相救了誠王一次。
因著這突如其來的對話,顏溪整個人警惕起來,實在沒忍住,她回頭看了一眼,飛快又收回視線,因為就在她回頭的時候,連親王正好也在看著她。
那目光幽幽,實在讓人心底發怵。
許久,連親王都沒有說話,耳邊隻有枯燥的馬蹄聲和風聲。
就在顏溪以為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否則怎麼聽不見他聲音的時候,連親王冷不丁道:“我大約知道你喜歡什麼樣的人了。”
顏溪:“?”
她舔了舔唇,好奇道:“什麼樣的?”
她自己都不知道,連親王這就看出來了?
“你喜歡溫順的、能誇獎你、又能與你一同猖狂、一同闖事的人。”
連親王說完這些之後又平靜加了一句:“但最後,你依然會厭倦,你最愛的隻有你自己。”
顏溪愣了一下,片刻沉默後,她沒有反駁,而是繼續道:“不,我愛我所有家人。”
男人都是辣雞,但家人是寶貝,因為這個世界上隻有家人才會無條件對你好,保護你,容忍你所有不堪,就好像姐姐大人每次都罵她惹事,但從來沒有因此真正責怪過她。
這個世界的顏溪沒有好的愛情,沒有好的命運,但是她擁有最好的家人,隻是她自己未曾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