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
陳江海看安然的眼神都變了，他是了解安修遠的，在他們麵前說這些或許是故意的，但事情絕不會是假的……微笑道：“小然真是越發出息了，還是安老弟教子有方啊！”
安修遠搖頭：“出息什麼？書不好好念，正事不乾整天就搗鼓這些亂七八糟的……是能吃啊還是能喝？”
安然不滿道：“爸您彆冤枉我，書我也有好好念的好吧？”
“看看看看，”安修遠道：“彆的不行，儘會頂嘴。”
安然衝他做個鬼臉，不吭氣了，摸出手機來玩。
安修遠無奈搖頭，轉向陳家父子：“對了，剛剛我們說到哪兒了？”
明明知道安修遠是故意的，陳江海還是忍了，笑道：“說寄舟和小悅的婚事。”
安修遠人向後靠，十指交叉隨意放在腿上，道：“對，是說到他們的婚事……我不是什麼老古董，年輕人，自由戀愛嘛，我不管。但是……”
陳江海神色一凝，他熟悉安修遠的習慣性動作，知道這是要發難的前兆，果然聽安修遠淡淡道：“我安修遠，是要臉的人。”
“當初要訂婚的是你們，答應提前一年結婚的是你們，結果婚禮上，給了我一個好大的沒臉，”他指指自己的臉皮：“小兒子結婚，我厚著老臉把所有親朋故舊都請來了，連□□都給麵子來捧場，結果你們陳家，當著那麼多人的麵，把我安修遠的這張老臉，放在腳底下來回的踩！
“這也就算了，如果然然能好，再大的沒臉我也能忍……”
他停了停，又道：“安家的慣例，家產九成都是長子的，其他的要出去自立門戶。
“然然生下來的時候，軟軟的一團，看見我就笑，笑的人心都要化了。
“我一想到他長大了，得一個人去外麵闖，就覺得對不住他，這孩子，我從小捧在手心裡養大的，沒讓他受過一丁點兒的委屈……
“說出來不怕安楠委屈，從小到大，安楠的家長會、親子活動，我一次都沒去過，但是然然的，隻要能擠出點時間，我都是親自去的……”
陳江海勉強一笑：“安老弟……”
“如果婚禮之後，陳寄舟來端茶道歉，好言好語接然然回去，我真的什麼都能忍，但他做了什麼？三天不見人影，第一個電話就是逼然然離婚！”
安修遠憤然起身，手指陳寄舟，指尖微微發抖，道：“陳寄舟，你還記不記得你們是因為什麼提前結婚的？！陳寄舟，你是在殺人！你是在逼死他！”
眼中隱隱有淚光閃過。
他的小然，那麼乾淨那麼好的孩子，憑什麼要遭受這些！
陳寄舟臉色發白，丘白卉不安的站起來，去扶安修遠的肩膀，勸道：“今天不是說悅悅的事嗎？你先消消氣，然然這不是好好的嗎？”
好好的？這叫好好的？
不提安悅還好，提到安悅，安修遠想到他做的那些事，更是怒火中燒，卻強行按捺下去，順著丘白卉的力道坐下，陰沉著臉沒有說話。
陳江海狠狠瞪了陳寄舟一眼，轉頭對安修遠笑道：“修遠兄，這件事，確實是寄舟的不是……我們今天過來也是帶了誠意的。”
他從包裡掏出文件袋，推給安修遠，道：“我聽說小然想開超市，正好我在欣榮那邊投資興建了一座地下商城，隻要小然在上麵簽個字，裡麵最大那間就是然然的，想開多大的超市都行。”
安修遠坐著沒動，安然起身將它又推回去，笑道：“我的超市我自己建，現成的有什麼意思？陳伯父有心，不如直接送我塊地？”
陳江海臉沉下來。
安修遠輕飄飄看了安然一眼，似笑非笑道：“獅子大開口，知道現在一塊地多少錢嗎？你陳伯父自己還嫌少呢，能給你？”
安然道：“我當然知道一塊地多少錢，這不正攢錢買的嗎？也不是很難啊！”
陳江海將文件收回去，語氣也淡了下來，道：“安老弟今天叫我們過來，應該是有章程的吧？”
安修遠也不賣關子，斜靠上扶手，淡淡道：“陳家新買的那棟寫字樓，最上麵三層給小然，這件事我可以到此為止，安氏不再針對陳氏。”
安然詫異的看了安修遠一眼：不再針對陳氏……也就是說，之前一直在針對？
難怪陳家這會兒找上門來結親，他本來還以為是為了那塊地呢……天真了。
陳江海麵現為難之色，道：“這棟樓並非陳氏一家出資，而且安老弟你也知道，陳氏不比安氏，有些事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
安修遠淡淡道：“既然這樣，那就算了……不好意思，讓陳老板白跑一趟。”
安修遠端起茶杯送客，陳江海卻不走，苦笑道：“安老弟何必動氣，這件事雖然為難，但為了讓安老弟和小然消氣，再難我也會把它辦下來，小然等著過戶就好。”
安修遠笑道：“那就好，我還以為陳老板嫌多呢！來，喝茶。”
陳江海勉強笑笑。
安修遠轉向陳寄舟，道：“小然的事了了，現在就來說說你和安悅的事。前車之鑒，我還是要多問一句，陳寄舟，你對安悅確實是真心的？不會再涮我們安家一次吧？”
陳寄舟誠懇道：“當然是真心的。我知道當年的事說出來，伯父隻會當做笑話聽，覺得我喜新厭舊、見異思遷，但是……”
他強笑一聲，道：“當初母親剛剛去世，我被一個人送到國外，那個時候，整個人生都是灰暗的，隻剩下那一點亮色……我發過誓，一定會一輩子對他好，伯父，請你一定相信我！如果不是這樣，小然這麼好，我怎麼會……”
安修遠打斷道：“那個時候你才十幾歲吧，安悅更小，你連他長大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就敢說一片真心？”
陳寄舟斷然道：“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子，在我心裡，他就是他……就是我想要過一輩子的人。”
安修遠淡淡道：“是不是真心，不是說說就算了的。我的為人陳老哥最清楚不過，自從小然定親，這三年來，哪一樁生意讓陳家吃過虧？但是……”
他頓了頓，道：“若有人把我安修遠當成軟柿子來回戲弄，我也不是什麼心慈手軟的人！”
陳江海強笑道：“怎麼會呢？都是誤會，誤會。”
安修遠不置可否，看向陳寄舟，道：“你說無論他變成什麼樣子，都認準了他，要和他過一輩子？”
陳寄舟心裡隱隱生出幾分不安，卻又不知道哪裡不對勁，隻能硬著頭皮道：“是。”
安修遠點頭：“既然如此，那有些事我也就不瞞你了……稍等。”
丘白卉隻當他要拿當初安悅簽的協議來，忙拉住他的袖子：“修遠！”
安修遠道：“你在這裡招呼客人。”
起身上樓，留下好不尷尬的幾人。
丘白卉憂心忡忡，哪有心情招呼客人？隻一遍遍說：“喝茶，喝茶。”
陳寄舟的目光卻不由自主的落在安然身上，他們剛剛的對話，對這少年仿佛沒有絲毫影響，隻有一耳朵沒一耳朵的聽著，平白得了三層寫字樓不見高興，自己的前伴侶要和彆人結婚也不見憤懣……更多的注意力都在他玩的遊戲上，手指在屏幕上緊張的劃來劃去。
所以對他來說，自己真的隻是一個適合結婚的對象而已？否則怎麼可能沒有半點反應？
陳江海的視線順著陳寄舟的目光，落在安然手上，笑道：“小然玩的不會是切西瓜吧？我家老二愛玩這個，玩起來和你一個樣。”
安然頭也不抬道：“是啊，切西瓜，解壓神器。伯父沒事也可以試試。”
“對，就是解壓神器，”陳江海找到知音似的，道：“我家小帆也這樣說——一口氣解封了十八把刀，一把就是一百九十八，除了特效不同沒有任何區彆……現在的人，可真會掙錢。”
安然笑笑：“謝謝伯父誇獎。”
陳江海一愣，安楠道：“這遊戲就是小然做的，倒讓陳二少破費了……我都沒想到這個遊戲還能掙錢。”
“是掙的不多，”安然道：“真正能掙的其實是那款捕魚。彆看一架炮不到一百，但它的收益就不在這上麵。捕魚得金幣，金幣用來捕魚，還可以隨時提現……隻要概率調的好，那就是個無底洞。
“等以後超市開業，可以每筆交易都返一定金幣，這樣入坑的人就會越來越多。適當再請人寫幾篇攻略，讓他們以為自己輸錢是因為技術不到家。然後每周變著法的來一次捕魚大賽，設個十幾二十萬現金大獎……等著數錢就行了。”
陳寄舟忍不住道：“你這不是變相賭博嗎？”
安然笑笑，沒有說話。
在他那個世界，網絡上充斥著各種麻將、鬥地主、拖拉機……哪個不比捕魚更明目張膽？
能克製住自己的，每天拿低保玩兩把，克製不住的，多少都能填進去。
陳寄舟見他不說話，正要繼續開口，卻見安修遠從樓上下來，手裡拿著一張折疊起來的紙片。
不是協議……丘白卉鬆了口氣，也是，安悅再怎麼都是他兒子，怎麼會在外人麵前拆他的台。
隻聽安修遠道：“今天早上我接到電話，說安悅因為抽老千，被拉城當地的勢力扣押起來，讓他賠償賭場的損失……還好那些跟風的手筆都不大，加起來也就一千多萬，換算過來才隻不到一個億。”
丘白卉隻覺得腦子“嗡”的一聲，叫了一聲“悅悅”，差點當場暈過去。
陳江海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之極，狠狠瞪向陳寄舟：你特麼腦子全是水嗎？
一個是高材生，搖錢樹，在珠寶行業時，是人人稱道的天才設計師，離開珠寶行業，敲敲鍵盤都是普通人幾輩子都掙不來的錢，而另一個……
陳寄舟婚禮上放鴿子，安氏丟的隻是臉麵，可他陳氏呢，丟的卻是人脈和信譽，還有安修遠不計成本蠻不講理的窮追猛打！
他很是氣憤：明明勾引陳寄舟，讓他沒去婚禮現場的是你自己的兒子，卻拿陳家撒氣算怎麼一回事？
氣是氣，卻實在沒有底氣和安氏這樣耗下去了，又知道安家在全力籌備資金，準備狙擊陳氏勢在必得的那塊地，才徹底慌了。
求和無果後隻能劍走偏鋒，想著安悅如論如何都是安修遠的親兒子，分量總比一個安然重吧……誰知道那個安悅，竟然是這種貨色！
對比太過慘烈，陳寄舟也是懵的，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他一向知道安悅任性，他迷戀的就是他近乎野性的鮮活和熱情，可這也……
隻聽安修遠道：“一個億不算多，但最近這兩個突發奇想要做生意，我手裡的錢基本都被他們拿去敗了，一時之間還真拿不出來……寄舟既然說，無論安悅變成什麼樣子，都對他一心一意，那這筆錢，不如先替我墊上？”
陳寄舟嘴巴張合了幾下，乾巴巴吐出一個“好”字，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安宅，直到在車上狠狠挨了陳江海一個耳光才清醒過來，看著手裡寫著電話和賬號的紙片，愣了半晌後，忽然一掌拍在方向盤上，拍的手心生疼。
客廳裡，丘白卉終於反應過來，拉住安修遠：“你快救救悅悅，他在□□手裡，也不知道有沒有受罪……你的錢不是在然然那裡嗎？快拿回來救人啊！”
安然道：“我的錢拿去賣短期了，一時之間拿不出來呢！姨媽你不如去陳家看看，陳寄舟不是對安悅情深義重嗎？說不定已經籌到錢了呢？”
丘白卉“啊”的一聲，果然什麼都顧不得了，快步奔了出去，隻是陳家的車已經走了，她忙叫上司機，開車跟了上去。
安楠看向安修遠：“我們真的不管安悅了？”
安修遠淡淡道：“我上午已經派人去了a國，如果陳寄舟沒有贖人，他會把安悅帶回來。”
安楠又道：“那小然的事……真的就這麼算了？”
安修遠道：“我說的是安氏不再針對陳氏……你是安氏的人嗎？”
安楠恍然。
安修遠道：“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何況我還要拿錢給你們兩個小子做生意買地，再鬥下去，陳氏還沒垮，安氏先垮了。”
安然“哈”的一聲：“原來爸你是空手套白狼啊！真狡猾。”
安修遠反手敲了他一記：“怎麼說話呢？”
安然做個鬼臉，對安楠道：“哥你快送我回家，困死了，頭還暈。”
他著急回去給張宇打電話，問拉城那邊是怎麼一回事……希望張宇自己沒陷進去吧！
安楠無語：“我喝酒了你忘了？想明天上頭條呢？”
安然隻好摸出手機給司機打電話，無比懷戀有滴滴的時代，想著如果再過一段時間還沒這玩意兒，就讓他哥弄一個得了。
電話還沒撥出去就被安修遠打斷：“我送你吧。”
安然簡直受寵若驚：“爸你行不行啊？”
他爹都多久沒自己開過車了，怎麼感覺比安楠醉駕還不靠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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