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中央區,周日清晨。
天空中巨艦如梭,航船川流不息,魚群般徜徉在湛藍的天際。
一支商業艦隊正在宇宙中轉站的停靠平台上緩緩降落,光束動力推進器逐漸熄滅,卷起的狂風吹散了四周雲層。
宇宙中轉站像一把巨大的利劍一樣深深刺入這座城市的心腹地帶,傲睨自若,俯瞰蒼生。
.
敵聯盟總部坐落於中央區,掛名外貿公司,距宇宙中轉站數百米。
死柄木弔走進自己位於總部頂層的辦公室,剛推開門,便看到了躺在扇形辦公桌上的綠穀出久。
他正在小憩。
綠穀出久像幼貓似的縮成一團,側躺在桌麵上,墨綠色西裝勾勒出流水般柔軟的身體曲線。細腰窄臀,雙腿緊致修長。
死柄木弔悄無聲息地走上前去,綠穀出久沉睡正酣,麵頰泛著孩子氣的柔嫩淺粉色。
“臭小鬼……”
他忍不住用纏著繃帶的手指捏了捏綠穀出久的麵頰。
一如既往地細嫩柔軟。
死柄木弔的動作驚擾了酣睡中的綠穀出久:“嗯……死柄木……”
他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抓住對方不安份的手,抱怨道:“我好困啊……”
綠穀出久昨晚在研究上周從天人手中盜取的光能量武器,直到兩小時前才入睡,現在眼睛底下有兩坨青褐色的黑眼圈。
“小鬼……又在實驗室泡了一晚上?”
“嗯,冷卻裝置太複雜了……”
“現在感覺怎麼樣?撐不住的話,晚上派其他人代替你去橫濱。”
“不用了……這個任務沒有難度,不會耗費多長時間。”
“下次再這樣小心我關停你的實驗室。”
死柄木弔揉了揉他的頭發。
綠穀出久向來是不修邊幅的,額前卷曲的軟發蓋住了眼睛,隻有將那淩亂的劉海撥開了,才能看到他的真容。
綠穀出久在桌上坐了許久,終於徹底清醒了。
他從西服內袋中摸出一根頸環,扣在自己脖子上。那頸環是金屬質地,一指寬,呈銀黑色。
綠穀出久將食指貼在頸環左側一厘米見方的觸摸屏上,米粒大小的納米級片狀盔甲像流水一樣從中湧出,緊貼著皮膚覆蓋了他的下半張臉。
頸部的金屬扣“哢”一聲合上了。
盔甲嚴絲合縫地包裹頭部和額際,單向透視護目鏡從額角彈出,擋住了他的雙目。
麵具下半部分繪著張獠牙鋒利的嘴,唇角上揚,形成一個詭譎的微笑。
這個笑臉麵具是入殮師的標誌。
它曾多次登上新聞頭條,是無數英雄的心頭大患,更令天人聞風喪膽。
死柄木弔看著綠穀出久的側顏,心想:
“誰能想象得到……在這副麵具之下,會是這樣的一個男孩呢。”
.
會議室。
橢圓形會議桌旁圍著四十餘人,皆是敵聯盟的精銳。陽光透過藍色玻璃幕牆落入室內,照亮了那一張張曾出現在通緝名單上的麵孔。
當綠穀出久走進會議室時,他們中傳出了一陣騷動。
“是入殮師啊!”
“沒想到他會參加這次例會!”
綠穀出久在首席右側落座,略微躬身,向與會者點頭致意:“早安,各位!”
“早安!”
“早上好,入殮師!”
死柄木弔對這樣的場合已經厭煩了——綠穀出久身上總是散發著親切溫存的人格魅力,能讓他人在短時間內對他產生好感。
“行了,廢話真多。隻是一次例行會議而已,有什麼事情快點講,少浪費時間。”
此言一出,偌大的會議廳內一片寂靜。
現任首腦性格惡劣一事可謂無人不知,在場的乾事們摸不準他的脾氣,噤若寒蟬。
綠穀出久深深呼了一口氣。
他與黑霧對視一眼,出言打破這尷尬的沉默:
“看來老大今天也毫無意外地心情不佳呢,那我們就開門見山好了。東京圈的負責人是哪一位?”
“……唔,是我,入殮師先生。”
一位長著蠍尾的年輕女性舉起手。
“好的,現在請您簡單總結一下本月的地區情況。”
綠穀出久替她打開了桌麵上的立體投影儀,率先開始鼓掌。會議室中響起一片掌聲,氣氛緩和下來。
死柄木弔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屏幕上跳出動態提醒,顯示收到新郵件。
【From臭小鬼:太幼稚了,死柄木。你能成熟一點嗎?不要總是喜怒無常的,大家都很畏懼你。】
【Re:隨便他們怎麼想。另外,在開會的時候發郵件可不禮貌,入殮師。】
“……”
綠穀出久收起手機,報複性地在桌麵下踢了死柄木弔一腳。
.
當夜,橫濱。
市內規模最大的賭場燈火輝煌。
今晚這裡將舉辦一場拍賣會,主辦方是一家天人控股的珠寶公司,商品多為各個星球的稀有晶石。
酒店大廳內衣香鬢影,眾人臉上戴著裝飾精美的麵具,燈火模糊了他們的麵容。人們彬彬有禮地閒談,到處是捏著酒杯走動的筆挺燕尾服和魚尾裙擺。
離拍賣會開場還有三分鐘時,參會者湧入席位,依次落座。
一位服飾精美的青年議員坐在看台上,心不在焉地望著擺放拍賣品的玻璃櫃。
他剛遣散了隨行的十幾名保鏢,現下正在考慮該如何與身邊那名素不相識的少年攀談。
那年輕人身穿鐵鏽紅絨麵西服,黑襯衫,合體的衣服勾勒出頎長腰身。頭發略有些卷曲,遮住了上半張臉,右眼戴著皮質眼罩。
雖然看不到全貌,但根據他眠花臥柳多年的經驗,對方必然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
就在議員冥思苦想之際,少年忽然朝他探過身來。
他伸手按著議員身後的椅背,袖口下露出一截潔白纖細的腕子,手腕內側隱隱能看見軟骨和青筋。
“抱歉,麻煩借過一下。”
那個少年湊到議員耳邊輕聲說道,嗓音溫潤動人。
晚風從半敞的玻璃窗吹入廳堂內,拂開了少年額前厚重的卷發。他微微垂著頭,頷首的動作像一朵清麗的白蘭。
那是一張能觸動人心的美麗麵容,如同夏季傍晚清爽的微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