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骨髓都乾乾淨淨,要敲碎了統統滑入胃中一樣。
這並不會因為是少年還是少女而產生改變。
麵前的是麵黃肌瘦的人群。有青年、也有小孩。忙著把奪來的食物塞進口中。萌香之前就一直覺得平安京模擬器在考究、以及還原病態到了【真實】的程度,因為是群體行動,一個瘦弱的少女無法反抗人群。
……稍微判斷一下,應該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了。進入【極度饑餓】的萌香正在掉血,每次都有種身上的血液被抽走的感覺,因為實在是太餓了所以變得不能思考。雙手和雙腿被綁得緊緊的。
還好平安京模擬器裡麵有屏蔽痛感係統,她一直都是開在比較高的數值,能夠減免不少疼痛感。剛剛升起的希望好像就要這樣被撲滅了。
雖然想把宿儺養大成人,但好像不太行啊……畢竟現在自己都要死掉了。萌香覺得這種情況好像和當初是反過來的,被小孩用藤蔓綁住的宿儺是不是也是這麼想呢?
她在這裡經過了一天一夜。
人在餓得近乎昏迷、或者說失去生機的時候總是會有一段走馬燈。
最開始的時候,她是看著宿儺的瞳色發生改變的。
雖然不知道對方發生了什麼事情,赤色的瞳眸也緩緩褪色、變成銀白。但她並沒有想那麼多,她覺得既然自己決定要養小男孩長大成人了,那就不要總是刨根問底,要給予足夠的信任。自宿儺從昏迷的那幾天之後,他就一直待在萌香的破舊小屋內。
仍舊不給她碰。張牙舞爪的像是亮出鋒利虎牙的貓咪。而行走在山間或多或少會有意外,那天的萌香不小心失足跌進了深坑裡。山中經常會有用來捕捉猛獸的陷阱。底下會豎起無數的竹刺,還好這個陷阱是已經被廢棄的,萌香不至於落個被無數竹子戳穿的下場。
還好食物保存得很好,雖然沾上了一點泥和灰但還是能吃。問題是要怎麼爬出來這個坑。
……眾所周知,用來捕捉野獸的陷阱,要是不挖得深一點,野獸有可能會就此逃逸。萌香先是試著攀爬牆壁,但是都是土完全抓不住。想要借助什麼東西爬出去也不行。竹子也太滑了沒有辦法作為攀岩工具。
隨著天色逐漸變暗,萌香身上的狀態也從【饑餓】變成了【極度饑餓】。她猶豫著咬了幾小口恢複狀態,明月開始升騰。
山中有無數怪異。
萌香隱約看見深坑的邊緣有一道白色的身影,她想要向這個人求援,卻發現對方隻是擁有人影而已。
……隻是擁有一個似人的身影。
人影在黑暗中不可能會冒著白色的光。萌香頓時睜大了雙眼——對方卻已經聽到她的叫聲了。
它的胸前有一張扭曲的、猙獰的臉。
冒著詭異的紅光。
怪物頓時開始扭曲身形、開始晃蕩。發出詭異的聲音。萌香以及嚇得臉都白了——當時的求雨隻是曇花一現,她並不知道要怎麼使用屬於巫女的力量,對方宛如慘死的冤魂發出一聲又一聲的哀泣與悲鳴,隻有在胸前有臉、明明是人的身影卻沒有頭顱。
……!
對方發出了奇怪的聲音,似乎是瞄準了萌香作為目標。在發出什麼聲音的同時,萌香也覺得——有什麼東西。
想要進入她的身體,然後把她排斥出去。
是麵前這個有著光滑人形的怪物、想要進入女性的身體。
這頓時讓萌香記起來一個叫做山之件的怪物。這是很有名的怪談——山之件是一種有著光滑人形的怪物、沒有頭顱但胸前長著猙獰的臉,會發出怪叫。最喜歡的事情是……侵占女性的身體。接著女性就會被山之件這個怪異所附身、擁有一樣扭曲的臉並且發出怪叫。
接著萌香見識到了什麼叫做一力破萬法。
正在扭動的山之件被明顯是小孩子的拳頭給揍飛出去了。
以一種拋物線的姿態飛出去了!
萌香:?!
什麼東西要進來、搶奪她的身體的感覺已經消失了。萌香看見一張臉探頭到了坑邊,那張臉是她所熟悉的、最近以來一直在投喂的宿儺。
對方好像也在猶豫要怎麼把她拉上來,萌香從旁邊拿起來一根竹子往上遞,宿儺就心領神會的抓住竹子讓萌香攀附著竹子上來。萌香終於不再是坐井觀天,而是能看見被月光所照亮的星空。要把她拉上來的時候,宿儺突然放下了竹子,改成抓住她的手,萌香的手指被男孩溫暖的掌心所包裹。
肌膚相互接觸到的溫暖的、像是火爐一樣的溫度。夜涼如水,唯一的溫暖以及慰籍是相互接觸的手掌。
把萌香拽起來之後,兩人接觸的地方隻有指尖了。柔軟的指腹和指腹相互蹭在一起,萌香眨了眨眼,站在她旁邊的宿儺一句話都沒說。
不需要言語的表達而是行動。宿儺銀白的瞳孔此刻像極了月色、萌香一下子把手裡換來的食物丟給他,跟他說,“回家吧?”
宿儺破天荒的點了點頭。
*
這就是臨死之前的走馬燈嗎……萌香這麼想。
在那之後,她和宿儺的關係就逐漸變近了。那條被月光照亮的山間小徑、漆黑的夜空,交握的溫暖一直銘記在她的腦海。可惜沒能把對方養大成人……
事已至此,好像隻能思考下周目的事情了。
人們已經來到了她的身前。冒著饑餓光輝的雙眸從頭看到尾——似乎是在商量她到底哪塊地方比較值得入腹。被這樣露骨的貪婪目光所注視,萌香也隻能低頭避免目光對視。
緊接著,他們似乎是已經決定好了。萌香已經在這裡待了足足兩天一夜,而食物早就在第一天的夜晚就消耗殆儘。
他們沒有鬆開萌香的繩子,把少女粗暴的扔在地麵後、注視她的目光就像是待宰的肉塊。站得最前的人拿了一把鈍刀。
鋒利的刀劍什麼的,也隻有身份顯赫的人用得起吧。在最後階段了,萌香決定見證自己的終焉。因為痛感調得比較低所以她並不痛,注視著鮮血溢出的部分還有點新鮮。
僅僅是一下。在刀尖觸碰到肌膚想要劃開的瞬間,衝天的火光淹沒了刀刃,包括骨瘦如柴的手腕。這時候的萌香才突然意識到——原來如此。
她就覺得宿儺為什麼瞳孔變色了,原來也【覺醒】了啊。
貪婪的火舌很快就席卷了整個寺廟。無數的火焰升騰而起,燒到了脆弱的房梁,房梁因此倒塌。身邊是尖叫以及哀鳴,萌香不願意聽這些、直至火焰燒乾淨了她身上的繩索,她才從不得動彈的狀態中解放出來。
在幽藍與金紅交織的雙色火焰中出現的是宿儺的身影。就像是當初那個夜晚一樣,不同的是之前他隱匿在夜空之中,現在的他被通明的火焰照得透亮,身上浸潤著暖光。
這火焰也是奪走人性命的火焰,毫發無損的唯一一人隻有萌香。
生有四臂的男孩足以輕鬆抱起少女的身體,而他的目光停留在少女手上的手臂上。上麵正在源源不斷的溢出鮮血。
被雙臂抱著的萌香,看見宿儺用另外一隻手拿起她正在不斷流血的手臂,然後貼近了嘴邊,用溫熱的唇瓣貼在傷口處,濕滑的、舌苔的觸感自手臂傳來。
與此同時,血液被奪走的感覺也隨之而來。
……是這樣,之前他們結成了【盟約】。所以麵對她的血液,會做出這種反應似乎也不足為奇。
事情沒有就此結束。
在貧窮的山間要是出現了什麼事情,很快就能傳遞出來。有人說在山間的那邊看見了火車,火車讓那個寺廟燃起了熊熊烈火,因此有無數的人喪生在那場妖怪所造成的大火之下。
因此,很快的。因為這裡是距離平安京最近的地方,所以那群貴人們也收到了消息。
被救出之後,兩人好像又回複了日常的生活,但萌香覺得自己應該掌握巫女的力量。身邊並沒有能夠教導她的老師。而問宿儺的時候,他說,“憑感覺。”這句話讓萌香啞口無言。
看來宿儺是天賦流,而她要學著自己掌握力量。
或許是又有了一場內耗,萌香生病了。是低燒——不至於像當初的宿儺一樣高燒好幾天是件值得慶幸的事情。而四臂的宿儺被視為不詳,自然也沒辦法去換取食物。
在這樣的絕境之下,有陰陽師來到了兩人的家中。
不管是求雨、還是火焰燃燒的事件都出自這個村莊,而他們輾轉來到了這兩個人相依為命的家。
陰陽師穿著沒有任何破舊跡象的、嶄新的狩衣。問麵前的兩人,“是你們引發奇跡的嗎?要不要來平安京呢?”
去首都。
……是個非常強力的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