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說你爸爸現在還是病著嗎,你隻管和你媽媽多賺錢,寄錢給你爸爸,好好的過冬,跟你爸爸說,再熬幾年,以後日子都會好的啊。我這些事,真的不值一提,不都是你們自己織毛衣織的嘛。再見了啊!”
“哎,秦凝,什麼下次,下個星期拿了成績單都要畢業了……哎,哎!”
秦凝跨上自行車就走,蔣丹哪裡追得上,隻好在後頭跳腳,她喊了幾句,熱乎乎的口氣噴出來,很快就迷了她眼睛。
她拿圍巾擦了擦眼睛,看著秦凝越來越小的背影完全消失,才回去了家裡,可心裡的感激並沒有消退。
這大半年,要不是秦凝給她的活計,隻怕她爸爸已經病死在下放的農場了,她媽媽也要哭死了。
還好秦凝預支了工錢,她媽媽去了下放的蘇北農場,及時的把爸爸送了醫院,總算撿回來一條命,如今她爸爸身體很弱,回滬上又回不得,在農場乾活也不行,隻好靠蔣丹和媽媽寄錢去。
但即便這樣,她們母女倆拚命織毛衣,扣除了給爸爸的錢,還能單獨租屋子住,吃喝都夠,過了春節,弟弟也能上學了,竟然比以前和外公他們住著好過多了。
她媽媽一直說,這工錢也忒高了,也不知道秦凝有沒有貼錢在裡頭,怎麼的也要蔣丹把秦凝請去家裡細細問一問。
要是秦凝真的貼錢了,她們母女不能假裝不知道,一定要把數額記下來,以後還。
可秦凝,一次都不願意細說。
唉,肯定貼錢了的!
滬上人織毛衣?她媽媽說了,滬上的人愛美是愛美的,但也是最會節儉過日子的,一件毛衣十幾塊的給工錢,誰舍得?!
這輩子,也不知能不能還清秦凝的了!
蔣丹歎了口氣,默默的回家了。
而秦凝,迎著冷風,快速的騎著車,腦子裡也在快速的轉著。
啊,趙進明那兒,還有一千塊的蘋果錢沒結……蘇州飯店,還有五十塊的螃蟹錢沒結給小季……美術出版社說再版了一套菜譜,那是不是又有錢了呢……蘇瑞說還要三十斤葡萄酒,唔……最次,賣她多少錢好呢?是結人民幣還是結美元呢?
唉,賺錢多了,也是麻煩啊,啊哈哈哈哈!
秦凝邊騎邊笑,開心的很,一個人得瑟。
七三年嗬,她秦凝已經開始賺外彙了喂!能不得瑟嘛?
那個蘇瑞,就是上回秦凝在蘇州飯店認識的外國人婦女,秦凝趁著秋天去滬上出版社討論畫稿的機會,特意到滬上去拜訪了她。
蘇瑞和丈夫斯蒂夫住在一套法式的彆墅裡,她穿一件亞麻色的席地長裙子,戴著全套的首飾,接待了秦凝。
兩人嘰嘰咕咕寒暄一陣,等開始宴席的時候,秦凝就把隨身帶的葡萄酒拿出來,請蘇瑞品嘗。
蘇瑞看著秦凝手裡那老土到不行的酒甕,一直搖頭:“nonono,買達令,今天我們喝葡萄酒。”
秦凝說:“這裡就是葡萄酒,最好的葡萄酒。”
“no,這個,是你們中國的酒。最好的葡萄酒來自法國,買達令,我知道你愛你的國,但是我們還有世界。”
“嗨,親愛的蘇瑞,你這樣,會錯過整個世界的。最好的酒不是來自法國,是來自我,你的小朋友,秦!你該揣,你會驚喜的,相信我。”
秦凝不管她的nonono,隻管開了酒甕,倒了一杯在蘇瑞的高腳玻璃杯裡,從此開啟了蘇瑞認知混亂的人生:
“哦,nonono,最好的酒不在法國,在z國!but,z國彆的地方,又沒有這樣的葡萄酒……哦,nono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