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桂英倒先看見了她:“喲!秦月珍,你來做衣裳啊?你娘定親衣裳有沒有做啊……”
秦凝沒等她說完,直接打斷了她:“寶生呢?你差他乾什麼去了?”
顧桂英意外的看住秦凝,很是不屑的撇了撇嘴:“你問他做什麼?我差他做什麼呀,這種懶惰東西,我們不要了!”
“啊?”
秦凝很意外:“什麼意思?他不想在這裡做徒弟了?”
顧桂英立刻喉嚨響起來,一頓吐槽:
“是我們不要了,是我們家不要這種懶東西了!不要臉的很,過年的時候說爺爺死了,過年禮也沒有拿來!
等到過清明的時候,還好意思跟我們借錢給他爺爺過清明!不借給他還跟我們做臉嘟嘴的不乾活!
哼!沒見過這麼懶惰的孩子,也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家,爺爺死了不是還有叔叔嗎?送人出來做徒弟,年禮也不知道送,做徒弟沒有做徒弟的樣子……”
秦凝沒等她罵完,轉身就走。
寶生不在這兒了,很好,非常好。
這樣的話,省了她好多口舌。
年初一寶生來秦凝家借錢的時候,秦凝就留了伏筆,本來就想等寶生把喪事辦完了,心情也平複些了,就問問他肯不肯去任貴均那邊住,一來幫忙照顧任貴均,二來秦凝還有一個發財大計,一個人實施不了,需要寶生幫忙。
但之前她還有點顧慮,一個是她可憐寶生在師傅師娘家吃苦,但寶生自己有沒有這個意願呢?如果沒有,她不能硬硬的去安排彆人的人生;
二是顧桂英家這邊也要注意影響的,畢竟在一個村裡,要是秦凝太過急切的攛掇寶生當叛離師傅的人,顧桂英這邊會怎麼個反應呢?
這兩點,使秦凝把這事耽誤了,直到任貴均跌斷了骨頭,秦凝想到老人今後的生活,覺得實在不行,就出一點錢給顧桂英家就是了,當把寶生的使用權買過來就是了。
誰知道,竟然還有顧桂英家嫌棄寶生、把寶生趕走的事,哎呀,這是今天聽見的最好的消息了。
秦凝一徑兒繼續往東走,出了村就悄悄弄出自行車來,繼續騎,她有點印象,寶生家還要再過三個村,叫費家巷。
到了費家巷,秦凝一打聽,很快找到了寶生家。
破屋子三間,門前圍的是竹籬笆,竹門還有點東倒西歪。
秦凝站在寶生家門前張望了一下,看看那形同虛設的竹籬笆門,隻管進去了,再往堂屋裡掃一眼,能看見堂屋角落擺著一個靈位,清冷冷的那麼擱著,有點瘮人。
秦凝沒再上前,衝上房喊了幾聲:“寶生?費寶生?”
一個瘦小的身影卻從下房出來了。
“……姐?!”
瘦小身影先是驚訝的喊了一聲,很快,他就張著嘴,漲紅了臉看著秦凝,呐呐:
“你,你來……我……姐,你來了,我還沒有錢還你……”
秦凝打量他幾眼,覺得這個少年是越來越瘦了,她自己這一年長高了不少,而寶生,似乎還停留在去年的樣子,穿了一件藍土布襯衫和一條黑褲子,站在那裡像竹竿似的,而兩隻眼睛瘦的凹陷,眼窩下有點烏青。
秦凝說:“先不說這個。我問你,你從師傅家回來,多久了?”
寶生緊張的手在褲子兩邊搓:“我,我,沒多久,姐,沒多久,我找了隊長了,要是分派我活了,我就能賺工分了……”
秦凝輕輕的搖頭,說:“你先不賺工分了,你跟我走吧,我請你出工,包你夥食,工錢可以抵我借你的錢。”
“真,真的?”
“真的。”
“你借我三十塊呢,姐,什麼工,能值三十塊?”
“彆廢話,你去不去?”
“去!姐,管飯就行,你剛說,管飯的吧?”
“管。要不要和你叔叔嬸嬸說一聲?”
“……嗬!不用了,他們最好我不回來。但,你等我給我爺爺磕個頭。”
“行!”
寶生快快的進了屋子,一會兒的,換了一件半新的藍的確良襯衫走出來,倒有了幾分精神。
他還拎一個小包裹背在身上,估計是他所有的家當,然後走去堂屋的靈位前拜了三拜。
再出來,寶生吸了吸鼻子:“姐,你現在有吃的嗎?”
秦凝看看他快瘦成雞胸的身影,手伸進隨身的布包包裡,掏出一塊定勝糕:“先吃一塊糕,不要太飽,等會兒我再帶你去吃熱湯熱飯。”
“唔唔……好。”
寶生已經急急忙忙的啃上了。
秦凝看著他餓死鬼似的樣,不禁問:“你,幾天沒吃了?”
“我……唔唔……我回來三天了,就昨天中午,我叔叔給了我一個半番薯。”
“唉!走吧!”
秦凝騎了自行車帶寶生,隻覺得車子後麵像帶的是許春燕那麼輕,一會兒的兩人就到了梅陳公社,秦凝借口上廁所,找了個地方收了自行車,就帶了寶生去梅陳公社往縣城的必經之路口去。
果然,錢師傅已經等在那兒了,看見秦凝立刻討好的打招呼。
“哎,小秦,你真快啊,這麼快就回來了,來來,上來。”
秦凝一挑眉:“哦,我讓我弟弟坐前麵,我坐後麵去。”
“呃……小秦,這是你弟弟啊,這……我正好有點事情跟你說呢,你弟弟這麼瘦,你們一起坐前麵吧。”
“不了,我還是坐後頭吧。寶生,快上車。”
秦凝拒絕了,拉了拉正看車看得呆去的寶生。
寶生呆呆的:“哦哦,我,我怎麼上去?啊,我真的可以坐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