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鄭一見兩人進來,就說:
“寶生已經把地弄好了,任舅公也喂了,他現在才去吃,在外麵吃,哎,這孩子,到底還是孩子,小秦,那個,那個碗,要麼我來帶出去,幫你去釘一釘?”
現在還有釘碗的行當呢!
就是有專業的人,把碗的碎片合起來,在外頭用一種鐵釘給固定起來,那麼這個碎了的碗還能用個幾年哩。
這在後世,是不可思議的事,誰會想到,一個碗碎了,還能釘起來用,碎了不是丟了就完了嗎?
秦凝都驚了一下,嘴張了張:“啊?釘一釘?怎麼釘……啊,不用了,算了。”
“哎,你真好心,這麼好的一個碗,你也沒怪他,那我去和他講一下啊,小孩子都嚇壞了!”
老鄭還是很憨厚的,雖然剛打破了碗的時候,他咋呼了兩聲,但這會兒還努力的幫寶生說話呢!
任貴均也開口了:“唉,小孩子毛手毛腳總有的,屹峰你彆怪人家啊,寶生蠻勤快的,小凝沒看錯人,我也很喜歡他的。”
成屹峰心情好著呢,說:“外公我沒怪他,真的,一點也沒怪,小凝來吃飯,快來,我幫你拿湯。”
老鄭和寶生不在,病房裡三個人就是一家子了,成屹峰為著這感覺,又高興了一些,給秦凝遞筷子遞碗的,忙的很,這讓冷眼瞧著的任貴均也看得很歡喜。
兩人匆匆忙忙的吃了,成屹峰和秦凝對看一眼,竟然默契的讀懂了彼此眼裡想說的事:
“我媽要來的事我要說嗎/你媽要來的事你要說了嗎?”
秦凝點點頭,成屹峰笑得嘴巴能咧到耳朵邊,既為了秦凝今天特彆配合,又為了秦凝這會兒和他的這份默契。
“外公,我告訴你一件好事!”
成屹峰滿臉喜色的說話,眼神還往秦凝那兒瞟了一下。
任貴均不禁也往秦凝那兒看,立刻也高興起來:“好事?怎麼,你和小凝談對象了?”
“啊?我們……”
成屹峰沒想到外公這麼說,雖說這個事他巴望的不得了,巴望得他都不想糾正外公,但看看秦凝皺起的眉,成屹峰還不得不糾正一下。
“不是的,外公,您想哪兒去了。您再想想,還有什麼好事?”
老人有眼色的很,看剛才兩人出去了,這會兒進來歡歡喜喜的,那是再好也沒有的撮合機會了,就說:
“喲,我心裡想得到的,最好的事,就是這個了。還有什麼呀?”
成屹峰見秦凝低著頭,隻當啥事沒發生,可不敢造次,說:“哎呀,有的啊,外公,我媽要回來看您那!”
“真的?”
老人驚呼一聲,但很快,他就皺眉:
“不是讓你們不告訴她的嗎?你娘這個人,急性子的很!她肯定一知道了,就毛毛躁躁的!再說了,她回來了,你奶奶誰照顧啊?路上也要兩三天哩,她一個人吧?行李包裹一大堆的,這麼急急忙忙的趕回來,多辛苦啊!”
成屹峰不敢說是任東升拍電報的,怕老人生氣,隻好打哈哈:“呃……這個,我媽她不是惦記您嘛!”
“她惦記我,我知道,但這個事……不對!是不是……是不是任東升他們去說的,啊?”
老人之前因為吃飯,身子靠起來了一半,還沒躺下去,這時候這麼斜靠了,剛才那因為看著秦凝和成屹峰的歡喜一下子沒有了,臉色很不好看。
成屹峰和秦凝相互望望,又一次默契的,都埋下頭,沉默。
這個事,他們作為小輩,不大好明說。
明說給老人聽了吧,老人聽了難免生氣;
不說給老人聽吧,他們自己也生氣;
再說了,任阿山一回來,任貴均肯定得知道,她為什麼會突然回來的,這場氣早晚要生,還是不說了,讓老人自己去體會吧。
任貴均是個腦子清醒了,日日的和任東升家在一處,任東升是個什麼德性,他早就知道了,隻是知道歸知道,這會兒見秦凝和成屹峰不說話,他就知道猜對了,他還是生氣極了。
任貴均氣得肺疼:
“咳咳咳!他怎麼去說的?啊?打電話還是拍電報?我估計是拍電報吧!真的是……真的是和我隔心隔肚腸的!
咳咳咳!他幾時去說的呢?他沒有看見你來了嗎?你人都在這兒了,他還去告訴你娘做什麼?他是嫌家裡不夠亂嗎?
他天生的沒肩膀,沒擔當,這種事情告訴你娘做什麼?你娘來了,是能幫我治療嗎?不是平白的讓你娘焦心嗎?他無非是怕我死了,你娘怪他!咳咳咳!”
秦凝見老人氣的不輕,趕緊走過去幫他拍背:
“舅公,您彆生氣,氣壞自己不合算,阿姨回來一趟看看您,也是好,既然事情都這樣了,那您就開開心心的等阿姨回來吧。”
任貴均靠在被子上,一個勁兒的搖頭:
“到底不是自己親生的,做的事情沒有一件稱心的,還隻會一次比一次讓人寒心!要不是看在他死去的娘份上,我真的想跟他一刀兩斷!真真氣死人!”
秦凝低低的說:“舅公,我也不是我娘親生的。”
任貴均看看她,一時語塞,努了半天嘴,說:
“他,怎麼能跟你比!他做人,要是有你一半,我也滿足了!他有本事給阿山拍電報,怎麼沒本事到醫院來看我呢?這次的事,要不是有你裡裡外外的操持,我估計要硬挺在床上了!
當時我掉在河裡,我就知道骨頭出了問題,我叫他不要那麼拉我,不要那麼拉我,他不聽,他就怕被人看見我掉在河灘上,人家說他沒顧好我,死活把我從河灘上拖回去。
我當時半邊身子不能動,痛也痛的不得了,他大概以為我要死了,他嚇死了,就去你們家叫你們了!
可等知道我是骨頭斷了,要住院了,他又怕讓他花錢,不敢出聲了!他們這夫妻啊,本事沒有,死要麵子,樣樣算計,我已經看穿他們了,算了,不指望了!”
老人這會兒氣壞了,才把之前的事一並說了。
成屹峰和秦凝都還不知道這些事呢,此時聽的也是麵麵相覷。
秦凝作為晚輩和親戚,不好多說任東升家的不是,而成屹峰,知道老人病中,也不好再給老人火上澆油,兩人都選擇暫時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