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凝說完,一旁站著的魯兆輝,眼睛在黑夜裡閃了閃,對著押秦振國的手下輕輕抬了抬下巴,說道:
“是啊,秦振國,沒法子啊,誰讓你自己笨,被人算計了呢!走吧,你逃不掉的了,好好伏法好好交代,爭取寬大處理……”
魯兆輝話還沒說完,隻見秦振國忽然衝了出去,迅速的將正低著頭不知道和陸大妹說什麼的秦梅芳撲倒了。
隨後,秦振國的拳頭像雨點般的在秦梅芳身上臉上落了下去,秦梅芳連喊都喊不出來。
魯兆輝“驚慌”大喊:
“哎哎哎,她是孕婦,不能打肚子!哎哎哎,彆打,那個誰,秦振國他爺娘,快把你兒子拉開,那幾個婦女,快快,幫一下秦梅芳……”
黑夜裡,手電筒的光也似乎“驚慌”起來,四處亂閃,根本看不清楚誰走出來“拉開”秦振國,誰又走出來“幫助”秦梅芳,隻聽見拳頭打在人身上的“噗噗”聲,和秦梅芳竭力求生的一兩聲呼喊:
“救……彆打……啊……啊……”
半個小時後,黑壓壓的人群走在黑壓壓的村巷裡,興奮的跟在有手電筒的十幾個警察後麵,像送英雄似的,把秦振國送上了第一輛警車。
趙進明推著自行車夾在人群裡,絮絮的和人抱怨著:“這種人,怎麼有這種壞人,你們生產隊真的亂……”
而黑壓壓的人群後麵,唐隊長和唐小二副隊長略彎著背,一前一後的抬了扇門板,門板上躺著個人,黑夜裡也看不清臉了,門板邊跟著一瘸一拐的陸大妹。
隻聽見陸大妹一邊哭,一邊拍打一下門板:
“啊……冤孽啊!你死了算了啊!你這是嫌我不死啊,你還去招惹禍事啊!你死了吧,你要是不死再坐了牢,我沒有力氣再看你啊!你不要怪我狠心啊……啊,做什麼連我也打啊……”
就這樣,唐隊長和唐小二副隊長走到第二輛警車旁,把門板上的人胡亂塞進了警車。
唐隊長轉身喝令著陸大妹:
“彆哭了!有力氣哭你沒力氣抬你女兒?哼!把我們生產隊的臉都丟儘了!你一家惹了多少事非,啊?那,這副門板還是倉庫上的呢,你去把血跡洗乾淨!不洗乾淨明天彆來出工了!晦氣!真的晦氣!我這個隊長攤上你們這一家,真的晦氣!”
唐隊長和唐小二副隊長把門板往路邊一丟,陸大妹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下哭了起來。
但根本沒有人理她,黑夜裡,她的二兒媳婦從她身邊路過,都冷哼一聲走開了。
幾輛警車閃著紅色的燈,毫無顧忌的拉起警報,“嗚哇嗚哇”的開走了。
秦凝家門前的槐樹下,隻剩垂頭站著的秦連,和懊惱的坐在地下、連哭都哭不出來的朱月娥,沙啞著嗓子和秦凝一家哀求:
“阿南啊!求求你了,幫我們振國去說幾句好話,放了他吧,小凝,求求你,你就去和警察說,你沒看見他,啊,你沒看見就完了嘛,啊?”
許良保已經拉了板車出來,準備送任貴均回去了,看見朱月娥這副樣子,老實人也是格外的生氣,走過去大聲罵道:
“彆不要臉了!走開!阿南,小凝,屹峰,彆理他們,快進屋歇著去吧,彆理這種殺人放火人家!真當我們家是誰都可以踩一腳的了,朱月娥,你兒子都要燒死我們一家了,你還讓我們去幫你兒子說話,你當我們是傻的啊?走開!從此以後不要再踏進我們家,我們見你們怕!行了吧?走開!”
任貴均坐在板車裡,長長的歎:
“唉,惡人總有惡報!老天誰也不會饒!阿南,小凝,屹峰,良保說的對,快進去歇著吧,想想吧,火裡逃生啊,一般的人嚇都嚇死了!還好你們沒事,要不然,叫我們這些當長輩的,找誰人求去?想想都怕!
竟然還有人有臉來求放過殺人犯?唉,世上怎麼有這種人的!走吧,良保,趕緊送我回去你就回來,好好的護著家,誰知道你們後頭這種人家還會做出什麼來。”
秦阿南、秦凝和成屹峰跟在板車後麵送了一段,秦凝安慰說:
“舅公不擔心,警察說了,這是要提起公訴的,不是誰去求情就行的,您快回去歇著吧,看累著了。”
成屹峰也走過去說道:“外公放心,你看我這不是好多了嗎?明天一早我們就去縣城警察局錄案子,錄完就回來陪您啊。”
“哎!”
任貴均這才讓許良保拉著回去了。
秦阿南把秦凝和成屹峰拉進門,“砰”的一下就把院牆門關上了,差點撞到想跟進來求情的朱月娥臉上。
秦凝說:“姆媽,你快去睡吧,我給哥煮點麵也要歇了。”
秦阿南卻氣咻咻的把秦凝拉著,在灶間的長凳上坐下,拿了盞油燈,仔仔細細的對著秦凝照,照著照著,秦阿南就哭了:
“嗚嗚,還好還好,我的囡囡好好的,一點也沒傷著,嗚嗚,想想嚇死人!要是真的我們一家子回來喝了水,都昏倒了,他們放火,那我們怎麼辦啊?
嗚嗚嗚,作孽啊!我家好好的囡,竟然被他們丟進火裡!姆媽啊,你聽見沒有啊,你看見沒有啊,你快點顯靈,把秦振國秦梅芳都收走了吧!”
秦阿南舉著盞油燈,對著屋子亂照亂喊的召喚她仙去的母親,秦凝哭笑不得,把她推進了房:
“姆媽,七斤要醒了,快去陪他吧,沒事了,奶奶的仙靈一直護著我呢,要不然我會好好的呀?對吧,沒事啊,快歇著去。”
總算把秦阿南給打發走了。
成屹峰已經主動的坐到灶下,說:“你隨便放點水,我來燒火。”
秦凝利落的係上圍裙,說:“不用了,我一個人可以了,你手和臉都受傷了,可彆在火氣下麵烤了,會很疼的,出來吧。”
成屹峰在灶下擺著雙手看,說:
“哎,不疼了哎,看著紅紅的,真的一點也不疼了!小凝你那個到底什麼藥啊,太好使了!回頭你給我一些,我帶點回家去,行不行?”
秦凝舀水的手頓了頓,說:“行。就是不是很多了,你可彆跟人說。”
“好,我不說。不過……”成屹峰在灶間塞了幾根硬柴走了出來,靠近秦凝,嘴巴鼓了鼓,問:“誰……是周健啊?”
秦凝睨了他一眼,一邊略傾著身往鍋裡下麵條,一邊說:“我同學。也是蔣丹的對象,定親了,不,今年要結婚了。”
成屹峰就笑起來,輕輕的靠在她身邊,把下巴擱她肩膀上,話語軟的不像話:“小凝,那,我們也結婚吧?”
秦凝微垂下頭看著腰間,他那兩隻傷痕累累的手上麵,一塊塊微卷的皮膚、和鮮紅的嫩肉,在油燈火裡看起來像是三分熟的牛排,真是膽小的看著都能給嚇哭,可以想象,受傷以後他是多麼的疼,可他卻沒出過一聲。